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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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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中,昏黄的油灯光芒跃动。

    黄逸拿了剪子,拨了拨灯芯,罩上灯罩。

    而后,他才依照祖父的意思,坐了下来。

    黄太师在他对面坐下,道“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bsp&bsp你看到的大周,却不是全部的大周。老夫慢慢说给你听。”

    这个说法,黄逸没有反驳。

    黄太师揉了揉眉心,道“不说京城,哪怕是京畿一带,甚至说,&bsp&bsp大周的绝大多数疆土,&bsp&bsp百姓都认可大周,他们也愿意做大周的子民。

    只是,离开这儿,往西侧与西凉、南蜀交界的那儿,你若能看看,就会知道,很多人并不把自己当大周人。

    那一带,经年累月的,兵家必争之地。

    不止是飞门关内,再往西去,到了西州城,里头的老百姓,他若掏心掏肺跟你说说,指不定还有一半认为自己其实来自大周,指着大周收复呢。

    同样的,&bsp&bsp大周边关数镇,不止汉人,还有其他各种出身的,混杂在一块,&bsp&bsp各有各的部族,&bsp&bsp他们之中,不喜欢大周统治的,并不少。

    朝廷能怎么办?

    把他们赶出飞门关,让他们投奔西凉、南蜀去吗?

    不可能的。

    而留着他们,势必人心浮动,如今边关的暗流,原比京城看到的、想到的,多得多。”

    黄逸抿着唇,认真思考着黄太师的话。

    他对祖父心存质疑,今日祖孙对话,是替林繁传话,也是他自己表达不满,更是寻一个答案。

    而不是来争执、吵架的。

    眼下状况,发脾气、宣泄自己与祖父截然不同的想法,是最最无用、也最最愚蠢的。

    黄太师说的状况,黄逸可以理解。

    虽然未曾亲眼见到边关状况,不过,以史为镜,但凡仔细看过几本史书,就知道历朝历代、民族融合问题是难中之难。

    大周的百姓,也不止汉人。

    黄太师见他听得进去,便继续往下说“西凉、南蜀,必须要打,何时去打,很有讲究。

    林宣就是太急了,彼时大周的状况,根本支撑不起一次又一次的西进。

    现在的大周,在皇上的大力发展下,国力昌盛,储备富足,若林宣能活到现在,以今日状况发兵,区区两个边野小朝廷,根本不在话下。

    当然,这也怪不了林宣。

    老天爷不给他时间,他也无可奈何。

    照老夫的意思,最好是能再稳几年,待大周越发强大后,事半功倍。

    是永宁侯提醒了老夫,大周的财能跟得上了,可大周的人,或许就跟不上了。

    再稳两年,永宁侯提不动大刀了,年轻一辈没有经过历练,那这场战事……”

    黄逸的喉头滚了滚,问“所以,您意识到不能再稳下去,您卖了马贵,又设计让西凉发兵,好让一直犹豫、不愿出兵的皇上不得不派兵?”

    “老夫捏在手中的棋子,可以稳边关局势,也可以乱,”黄太师沉声道,“主动权,至始至终,需要在自己手里,”

    不想打的时候,决不能让边关出大岔子。

    想打之时,迅速把战事布置起来。

    他与那西凉、南蜀的往来,撒出去的饵料,全是为了“主动”二字。

    “您、您有没有想过,”黄逸问,“您捏在手里的棋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完全照您料想来行动,一旦失控,您要如何处置?”

    黄太师呵地笑了笑,十分自信“失控?最差的结果是什么?西凉、南蜀一并发兵、边关暴乱,真到那时候,以大周的兵力与储备,难道会应对不了吗?他们,不是大周、也不是皇上的对手,不可能动摇得了大周。”

    黄逸的眉头不自禁地皱紧了。

    他素来知道,祖父对皇上万分推崇,也万分有信心,可是……

    “皇上亦有失策之时,”黄逸道,“就像邓国师……”

    “他有用,他是国师,他没有用,他就是一牛鼻子老道,”黄太师摆了摆手,“皇上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即便皇上把老太师气成那样?”黄逸问。

    “这是两回事,”黄太师想了想,道,“老太傅性子犟,又管得紧,你想想你自己,自由散漫惯了,老夫若天天追在你后头让你这样、让你那样,一年两年还好,十年二十年,你也巴不得老夫这个糟老头子赶紧回去躺着、别念了。”

    黄逸摸了摸鼻尖。

    边关境况,他没听过见过,只能听黄太师说。

    皇上与徐太傅的相处,他就在御前当值,他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

    君臣、师生,确实是这么个味道。

    他便不再提那些,重复了一遍最要紧的事“念之让您千万别把南蜀一并拖下来。”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头一回出战,怎得比老夫还要谨慎?”黄太师摇了摇头,“依老夫看,这些话就是唬你的,行吧,老夫会斟酌着来,老夫跟他一样,也想看到大军大捷,一路杀到西州去。”

    这番对话,看似要在平和下收场。

    黄逸却突然另起了一方向,问“您拿什么您所谓的那些棋子交易?要他们相信您,您给了什么好处?”

    黄太师睨了孙儿一眼。

    “拿您眼中,可以卖给他们的、大周的讯息?”黄逸急切问着,“卖军情,收银钱,谋取信任?”

    黄太师反问“不然呢?”

    打入敌人内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知道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他清楚知道自己心里向着的是谁。

    “您,”黄逸垂下了眼帘,言语之中,满是失望,“您不该这样做……”

    “那老夫要怎么做呢?”黄太师苦笑,摇了摇头,“你让老夫想起了大殿下。”

    闻言,黄逸一愣。

    毫无疑问,大殿下是位好学生,就是太过固执了。

    而固执,来源于天真。

    皇上有一句话说得对,大殿下没有经历过乱世的苦。

    书上看的,别人讲的,终究不是自己经历的。

    大殿下心好,因而他想像得太过美好,不沾风雨。

    这不是大殿下的错,一来,他出身在大周建朝后,二来,他那身子骨,也没有办法真正走出去。

    偏,皇上是一位好皇上,但他离好父亲,隔得很远。

    父子之间,没有办法好好沟通。

    不似他和黄逸……

    思及此处,黄太师看向孙儿“不是所有磊落之事,都能够光明正大。

    你与林小子交好,他在赤衣卫做事,一样会讲究手段、手法。

    老夫在这些事情上的行为,你可以说不光彩,但老夫对得起大周、对得起皇上,老夫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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