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这块灵玉,护你一生。”
“嗯。”
心中一动“龙虎山都是臭弟弟,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认你做妹妹,怎么样,小梅妹妹?”
“啊。”
所以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李无眠面露纠结,旋即哂然一笑。
提起一坛美酒“喝完这坛,就不喝了,美酒虽好,再喝下去,真要变成酒鬼。”
……
李无眠笑如春风,提着这最后一坛美酒,走遍唐门鳞次栉比的屋舍。
他自然不会一蹶不振,如今种种,皆如云烟,即便留存于心,刻下印记,却不至于让此心支离破碎。
目露思索之时,与一人擦肩而过,思绪断了,他身子一扭,招呼道“喂,杜老兄。”
杜佛嵩眼窝深陷,面色虚浮,听他招呼,自是没有好脸色“做什么?”
“啧啧。”李无眠啧啧有声,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便让杜佛嵩额角青筋狂跳,有一种需要释放破坏的冲动。
“愁眉苦脸作甚,来喝一杯。”李无眠将手一举,酒坛浑圆。
杜佛嵩冷哼“没兴趣。”
“我请人喝酒,还没有人不给面子。”李无眠自我感觉良好,更无二话,将酒坛一掷。
杜佛嵩不得不接住,若是不接住,酒坛在脚下碎裂,脏的是他的鞋面。
彼此有怨在先,杜佛嵩骂道“混账小子。”
李无眠也不怒,努努嘴“美酒。”
杜佛嵩自然气他口无禁忌,未尝没有对自身处境的难堪,低头观去,酒液清澈波光荡漾,如有绞碎烦恼的魔力。
当即举起酒坛,坛底邀空中大日,火线入喉,心头大为过瘾。李无眠一阵肉痛“给我留点。”
杜佛嵩一口灌下小半坛,擦掉口角津液,酸道“门主大度,这等美酒也愿赐你。”
李无眠嘿嘿一笑,三步做两步,夺了他手中酒坛,痛饮起来。
见他如此痛快,杜佛嵩咬牙切齿,便又夺过,两人你来我往,一坛美酒很快见底,直至一滴不剩。
沉闷一声,酒坛触地,两人相对而坐。
李无眠肚量奇大如海,便是这些天不知收敛,也从未烂醉如泥,不论如何,灵台方寸,总有一束清灵不失。
杜佛嵩酒量拍马不及,方才也抢得急,大半坛子落了肚里,已是摇头晃脑之态,满面潮红之色。
李无眠微醺,笑望神志不清的杜佛嵩“老兄抢夺小乌,就是为了根治身上顽疾?”
杜佛嵩打个酒嗝,翻个白眼“废话!”
李无眠摸着下巴,压低嗓音道“我那日门外听石万言,老哥这是心病,再好的良药,哪里治得了心病?”
杜佛嵩两手捶地,双眼瞪得像牛“胡说八道,什么心病?我有什么心病?”
这岂非不打自招?李无眠摇头失笑,不欲多问,起身唏嘘道“做个男人可真难呀。”
殊不知这一句无心之言,却叫猛男落泪,杜佛嵩躺倒在地,一滴珠泪眼角滑落,一声长叹五味陈杂“唉!”
李无眠心中一动“窃以为,做男人已难也,做一门一派的大师兄更是难上加难。”
杜佛嵩躺倒在地,眼目似睁又闭“你那算什么难处,想知道什么是天底下最难的一种男人么?”
“愿闻其详。”
杜佛嵩的眉毛往两边撇下,分醉意的脸上,浸满不堪回首之色,吐出二字“赘婿!”
“赘婿怎么个难法?天天吃香喝辣,逍遥自在,老兄你醉了。”
杜佛嵩大吼一声“我没醉!”
这位杜老兄神智已乱,在李无眠刻意相激之下,将心中一腔幽怨之气吐出,观其酣畅淋漓,也不知压抑了多久。
杜佛嵩十来岁时拜入唐门,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其人是平平无奇,中庸之姿。
在那一批弟子里谈不上差劲,也算不上优秀,原本没有值得称道之处。然而缘分二字,妙不可言,突如其来。
一次偶遇唐门内门长老的爱女唐同璧,也不知看上他哪点,对其青睐有加,时过境迁,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后来内门长老故去,也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杜佛嵩入赘,后续子女直接就能姓唐,端是羡煞旁人。
听到这里,李无眠十分生气,这完全就是杜佛嵩逆袭记,一点也不顾忌旁人的感受!
杜佛嵩捶胸顿足“同璧师姐对我多有照顾,还是内门弟子,我一个外门弟子,完全不敢生出玷污她的想法。”
李无眠哭笑不得“她不仅是内门弟子,也是你老婆,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乃是纲常伦理,谈何玷污?”
杜佛嵩哼哼两声,闭眼呼呼大睡,李无眠饶是不能理解,但可以确定,这老兄绝对是心理上的问题。
跟自己妻子行房事,居然扯出‘玷污’两个字,听听,这是什么脑回路?压根就不是人话!
李无眠在他面前蹲下“我懂了,想当年,你杜老兄,无根浮萍一朵,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你师姐却是唐门一枝花,你下意识将她当做女神一样的存在,既想得到,又想保持距离,直到现在都没有接受成为你妻子的事实。”
见他扭过头去,李无眠笑道“再有唐门内外门规矩森严,你师姐乃是内门弟子,唐姓的加持,好比套了一层不可侵犯的光环,照得老兄你是又自卑又羞惭,经年累月,直接造成心理上的杨伟。”
杜佛嵩被说中痛处,挥手驱赶“去去,一边去。”
李无眠攥住他的手腕“这还不简单,前者需要你去适应,后者什么内外弟子,你干脆也改姓唐不就得了?”
杜佛嵩道“你以为外门弟子想改就改,最少都要三代人才能改姓。”
李无眠反问“那怎么不让你老婆退出内门?少了一层光环,你这矫情老兄,心里压力应该就没那么大了。”
杜佛嵩瞪大眼睛“她怎么可能退出内门,她爹娘就是内门的人,不能因为我……”
“你问过她没有?”
“不需要问……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不要多管闲事!”
杜佛嵩已醉,哪里是他对手,提起衣领就走“我今醒了,看不得别人醉,老兄没说错,鄙人喜欢多管闲事。”
李无眠龙行虎步,小风一吹,杜佛嵩的酒意去了两三分“你带我去哪?”
“废话!”
随着越发接近目的地,杜佛嵩的渐渐清醒,他极力反抗,然而入了李无眠之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不时还有唐门子弟指指点点,杜佛嵩只觉面皮丢了个一干二净,索性破罐子破摔,变得麻木不仁。
然而当到了家门口,望见李无眠跃跃欲试的侧脸,浓烈的羞耻感包裹了他,怪叫一声,昏了过去。
唐同璧听到叫声连忙出屋,面色古怪“你对佛嵩做了什么?还不快把他放下?”
李无眠嘿嘿一笑,张口就来,提着的杜佛嵩小幅度颤抖着,唐同璧初时惊愕,再生困惑,终是没好气道。
“一点破事,不仅在门内传来传去,天师府都晓得了,嫁给你之前怎么就没有发觉,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矫情!”
杜佛嵩悄咪咪睁开眼“嫁给我?”
李无眠将他放下,唐同璧搀扶住杜佛嵩,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拱拱手“告辞了。”
李无眠退出门扉,走上小径,身后隐隐传来妇人的娇嗔,伴随着男人的傻笑,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
不论是异人还是常人,都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蒙住眼睛,因那人心作祟。
世人多愚顽,深受贪嗔痴三毒之苦,惶惶不可终日。
当揭开之后,方觉多为自寻烦恼。
……
蜀地地势复杂多变,西蜀尤其如此,连绵的小山下,一条旗杆笔直刺天,破落的旗帜随风招展。
四面山高水深,罕有人踪,却有这么一间酒馆坐落,接待八方来客。
李无眠信步入内,一股腐朽味和肉香味扑面而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数十双眼睛,齐刷刷逼视过来。
他不予理会,坐上空桌,眼前的桌面凹凸不平,刀砍斧劈的痕迹极为鲜艳,在沟壑的凹槽中,一些暗红色的渣滓晃人眼目,指肚碾过去,甚至能拉出一些细碎的肉条,李无眠哂笑“好酒三坛,卤肉十斤。”
酒馆里没有看到掌柜和伙计,听到他嘹亮的声音,后厨传来和和气气的回应“好咧,客官您稍等。”
便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剁肉声,锋利的斩骨刀劈碎骨肉,案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隐隐有一些炁息从油布飘出。
李无眠撑着下巴,等候酒肉,手指放在桌上,似乎是闲来无事,漫不经心的清理者凹坑中的脏污。
“武哥,这人来路不明,恐会坏我等大事。”他恣意之貌,落得酒馆中客人眼里,让人心中生出丝丝不安。
这低声一语,周围几人顿时目露肃容,又似多米诺骨牌,酒馆内其他的客人,同样目光不善盯着李无眠。
此情此景,已经不需要仔细去分辨,酒馆中人数虽多,但就这么两拨人,一是李无眠孤身一人,二是以武姓汉子为首,这群人面色各异,高矮胖瘦齐全,面上尚能瞧出农人的风霜,却有一种让人畏惧的觉悟之色。
腰间的兵器却叫人摇头不已,柴刀、菜刀等等乱七八糟的器械,没有形成统一的制式。
“随机应变,不要轻举妄动。”武安沉声道。
发声青年略有不甘,退了回去,武安面色阴晴不定,今日以七尺之躯,行不可为之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这位怪客却叫他心中十分谨慎,略思片刻,拿起桌上的瓷碗,从腰间解下水壶,灌了一碗清水。
食指中指并拢,一拍碗身,瓷碗嗖一声朝李无眠这边飞来,这武安赫然是一名异人,出身不提,功夫练的不差。
李无眠面不改色,瓷碗来势虽凶,看上去有势如破竹的厉害,但实际上虚招而已,武安出手他便已看破。
瓷碗稳稳停在桌上,李无眠斜眼一瞥“试探也就罢了,竟然用水,没劲,没劲。”
武安大赞道“好一个处变不惊,我观兄台风姿非凡,也是来加入这雁山的英雄好汉么?”
“这雁山有英雄好汉,我怎么没听说过,不是一群强盗恶匪之流么?”
李无眠龇牙一笑,拂去桌上的瓷碗,清水打湿地板,瓷片四溅,武安一伙人俱皆紧张起来,李无眠扭过头来,双目似笑非笑,嘴角似扬飞扬,武安呼吸一滞,莫名感觉到一阵滔天凶戾之气,如有无形大石压在胸口。
心思电转,这里已经是雁山脚下,谁敢说山上主人不是英雄好汉?
李无眠孤身一人,在他认知里,只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来加入雁山的独行侠,要么原本就是山上之人,目下是为了来观察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
但随着他堂而皇之开口,武安顿时吃不准意思,如果是要来加入雁山,那么岂会用这种侮辱性的词汇,孤身一人嫌命长不成?如果原本就是山上人,纵然是大奸大恶,又有几个会承认自己的恶名?
武安迟疑不定,莫名想到第三种可能,这位老兄,也可能是和他们一样,以七尺之躯,灭雁山群恶之威。
然而所思及此,武安自己都不相信,他此番前来,可是豁出去性命不要,还带了一众乡勇,李无眠又凭什么?
“诶嘿嘿,酒肉来了!”
后厨的油布撩开,走出个面皮白净,大腹便便的白脸胖子,其人上身,围着一条沾满油渍的围裙,麻布裤脚上,点点暗红沉积,发出淡淡的腐臭味,腰间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纤毫不染的剁骨刀。
武安看到来人,两眼圆睁,身躯微颤,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打死他也想不到,仅仅是山脚,便遇上这号人物。
雁山二当家,笑面人厨!
心中惊怒莫名,雁山之匪,名为妖匪!放眼整个蜀地,可谓是最凶的那一批匪患之一,不仅仅有沦落为妖鬼的凡人,更有不少厉害异人掺和其中,处于西蜀之地,之前西蜀严公老在世,雁山妖匪尚且有所忌惮。
第255章 振雄风 雁山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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