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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礼
    <div id="tet_c">天才蒙蒙亮,脸上颇有憔悴之色的马周已经起床,推开窗户,一股寒气登时扑面而来,引得他浑身哆嗦了下。

    身后的被窝里响起李善毫无睡意,中气十足的喝骂声,“还下着雪了,吃撑了开窗户?!”

    自从抵达馆陶,马周一直是和李善睡在一个屋,毕竟地方太小,还好是两张床,不然李善肯定将马周踹到地上去睡……这厮太邋遢了。

    “已经停了。”马周委屈的说:“某此次……用你的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如此无礼……”

    三州联军出战,又是两个方向夹攻刘黑闼所部,期间沟通主要是靠马周完成的,的确功劳不小。

    李善探头看了眼窗户已经被关上,才哼了声,“你也承认只有苦劳没有功劳了?”

    马周哑口无语,骂道:“旁人都言你温文儒雅,仁义为先……”

    李善愣了下,不由自言自语,“是了,是了……为何……噢噢,必然是近墨者黑,都是凌伯带坏了……”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屋外响起,李楷提高嗓门,“怀仁,凌先生都到了,还不起来?!”

    得,这次是背后诋毁被逮了个正着,李善穿好衣服出门不意外的看见凌敬那张黑脸,只能讪讪上去说了几句软话……后面的事还得这老头儿出力呢,别到了这时候尥蹶子。

    李楷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好友在京中一度处境艰难,但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从来泰然自若,即使在秦王面前也能激言相向,不料如今面对凌敬却是这副模样。

    等李善洗完脸刷完牙,对门的周氏端来饭菜,李楷这才说起正事,“听闻昨夜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

    “嗯。”李善随口应了声,偏头看了眼周氏,“这是萝卜?”

    “呃……是莱菔。”

    凌敬是个人精,早就看出了端倪,周氏孤苦伶仃寄人门下,才双十年华在苏家不尴不尬,苏母让周氏每日送来房事,搜罗衣物洗涤,显然是有意送出门。

    李楷在一旁追问,“听闻是怀仁许之?”

    “老母妻儿之死,如此大仇,不共戴天。”李善解释道。“更何况,道玄兄、田总管此番大胜,犯点小错,甚是讨喜。”

    李楷若有所思,这个思路不仅适合李道玄、田留安,同样也适用于李善本人……这段时日,李楷也住在这条巷子里,全面知晓李善这一个月在山东河北的所作所为。

    可以说,刘黑闼之败是有其必然因素的,但却在这时候败北……或者说赶在东宫太子李建成出征之前败北,李善是起到不小的推动作用的。

    一旁的凌敬可没那么好糊弄,冷笑道:“德谋视此子何许人也?”

    李楷听听这话有点不太对,眨眨眼没吭声。

    没人搭台,凌敬只能咬咬牙继续往下说:“诸番谋划,无不深远,许程名振斩杀刘黑闼,何等大事,他日回京,若东宫以此寻衅……”

    “这个……”李楷向好友投去询问的视线。

    的确如此,许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太子李建成可以,秦王李世民可以,齐王李元吉可以,甚至淮阳王李道玄也可以。

    但尚未出仕,名义上只是随军打理粮草账目的李善,不可以。

    说得好听点,这叫狐假虎威,那只老虎自然是李道玄,这个锅他八成也愿意来背……但李善不这么想,因为连李楷都从尉迟宝琳那听到了消息,显然李善、李道玄没有封锁消息。

    说的难听点,这叫以下克上……哪个上位者想要这种下属?

    面对李楷的疑惑,李善轻笑一声,“昨日永济渠边,大战未起之际,程名振言若许其斩刘黑闼首级,则日后受秦王驱使。”

    凌敬眉头一挑,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不是为了程名振,而是为了秦王李世民。

    这显然是李善给秦王送上的一份厚礼。

    但为什么面前这个少年郎那么看好秦王?

    按理来说,就算李善明晰朝局纷争,但尚未入秦王府,他如何判定秦王必能夺嫡?

    纵横沙场不败,所向无敌,最终却在朝局中落败身死……这样的例子,凌敬能不断气的连续报出几十个名字。

    你秦王再能打,难道比得上白起、李牧、周亚夫、卫青这样的名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朝局纷争,而是事败必然身死的夺嫡战场。

    李楷微微蹙眉,“年初随殿下征伐河北,某也知程名振之名,其人颇有胆气,于洛洲城西击鼓,使刘黑闼主力不得北上击幽州军,后断粮道,使刘黑闼不得不出城决战……”

    “此人名气不显,在夏王麾下为一县令,投唐后为永年县令,但实则文武双全,乃山东第一流的俊杰。”凌敬轻声道:“若其投入秦王府中,接下来收复河北,安抚山东诸州……”

    李楷听得连连点头,刘黑闼如今兵败身死,接下来主要是两件事,其一收复河北失陷的诸州,其二是安抚山东,而这两件事程名振都是主要的操作者。

    两人说个不停,一旁的李善只顾喝着粥,吃着小菜,直到肚子饱了,接过毛巾擦擦嘴,才说:“两个月前,在下随长安令从军,在武陵县内长驻,曾遇魏玄成,几度相谈,此人对程名振颇为赏识。”

    凌敬嘴角动了动,狠狠瞪了眼李善。

    一旁的李楷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名振欲投东宫?”

    “魏玄成乃太子洗马,为太子心腹,悄然出京,随齐王出征,显然有窥探山东俊杰之意。”李善笑道:“魏玄成本为山东名士,又曾出仕夏王,想必早有谋划,如何会错过颇有战功,却与秦王有隙的程名振呢?”

    “有隙?”

    “年初洛水大捷后,听闻秦王不许程名振追击刘黑闼?”凌敬冷笑道:“刘黑闼复起,齐王顿足不前,东宫有亲征之意,若是太子许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

    李楷用崭新的眼神打量着若无其事的好友,当日在京中已是令人侧目,入河北山东月许,却是光彩耀人,不可夺目。

    许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其一是为了招揽程名振,为接下来安抚山东做预备,不说其他的,仅以程名振之才,在秦王府内也是出挑的。

    其二,李善从种种迹象判断,东宫是有招揽程名振的企图的,而程名振也很可能知道李建成有亲征之意,要不是怕刘黑闼再次逃窜草原,这一次不一定会出兵。

    东宫在山东最重要的两个人,河北道行军副总管原国公史万宝已然自尽,洛洲总管庐江郡王李瑗弃城而逃,如果李善将程名振推入李世民怀中,就意味着斩断了东宫在河北的所有谋划。

    李善相信,李世民会喜欢这份重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