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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
    飘扬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突厥人常居草原,见惯不怪,但也不是不怕冷的,草原度冬,部落也要寻找背风之地,在山谷之中以避风雪。

    而马邑城外是前两个月苑君璋攻城时候的营盘,&nbp;&nbp;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难以久驻。

    李善倒是不客气,前两日就让三百亲卫入城避雪,而郁射设因为之前高满政投唐险些陷于城内一事,至今还住在城外营中。

    “后一批粮草……”苑君璋小心翼翼的问。

    苑君璋心里也是苦啊,风箱里的老鼠,&nbp;&nbp;两头受气。

    投唐已经不可能了,至少是暂时不可能,这批粮草肯定是李善和郁射设商议的结果……这些时日两人几乎每日都要密议,&nbp;&nbp;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郁射设笑着冲李善努努下巴,“怀仁何日启程?”

    李善哼了声,“粮草已到,牛呢?”

    苑君璋听得一头雾水,明年代县春耕,需要耕牛?

    “正巧今日到了。”结社率咳嗽两声,“牛肉哪里比得上羊肉味美!”

    “这么巧?”李善双手笼在袖中,看着外面突厥人和自己的亲卫正在扫雪,笑道“倒是听闻,前日营地就有牛吼。”

    郁射设瞥了眼过去,苑君璋沉默的起身走开,他才低声道“五原郡消息,唐皇遣派近臣中书舍人崔信、代县令李善赴马邑招抚苑君璋。”

    李善神色一变,“怎么会……”

    “不知如何传过去的。”结社率在一旁解释,&nbp;&nbp;“怀仁当知,&nbp;&nbp;绝非我二人所为。”

    咱们都商议好结盟事了,自然不是咱们放出的消息……说出来,&nbp;&nbp;就是怕欲谷设杀来,&nbp;&nbp;让你陷于马邑啊,这是一番好意。

    李善神色闪烁不定,片刻后一拍大腿,“今日启程!”

    “今日启程?”郁射设看看天色,“都已近午时了,说不定还有大雪。”

    这时候几个突厥兵牵着三头牛从后面转了出来,两头大牛,一头小牛……李善犹豫片刻后,咬着牙道“拿刀来!”

    “先吃个饱再走!”

    接下来,郁射设、结社率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善手持匕首,完美的上演了一出真正的庖丁解牛。

    前世小时候村子里还是耕牛种田,但后来村里人都出去打工了,良田荒废,牛留在那作甚?

    自然是杀了吃肉啊!

    从初中开始,李善就年年帮忙,高中毕业的时候,已经可以召集三四个帮忙的直接上手了……至少学医对杀牛这门手艺有没有助益,&nbp;&nbp;不太好说,&nbp;&nbp;但李善大学时期打工是去在火锅店帮过厨的,比如左庭右院、潮汕火锅之类的。

    “这是里脊。”李善领着分出来的长条里脊肉,&nbp;&nbp;“爆炒最好,也可以煮熟白切,可惜这季节没辣……”

    “这是牛腱肉,一般拿来卤。”

    “这不叫肚子,叫牛腩!”李善指挥着十几个亲卫,都是朱家沟村民,也是熟手了,“去城里弄点萝卜,牛腩就是要红烧!”

    “牛眼肉当然是烧烤……就是炙。”

    “牛眼也能吃?”结社率瞪大了眼睛。

    “牛眼肉不是牛眼,是牛前腿上面……喏喏,就是这块。”李善回头吼了句,“快点,今日还要启程回雁门呢!”

    郁射设摸摸鼻子,“怀仁……”

    “让摸末兄见笑了,关内不许杀牛,违逆者重罪。”李善指着朱石头,“不是弄来调料了嘛,弄个火锅……上脑还是涮火锅最好吃,肥瘦相间,细嫩多汁!”

    “这次吃个饱,在朔州吃牛,总不会问罪了吧!”李善拎着长长的牛尾巴,“可惜了,时间太紧,牛尾最好是煲汤,补气养血,强筋骨呢!”

    “哎,那块舌头别扔,带回去可以卤!”

    “对了,把玉壶春全都搬过来!”

    “反了他了,苑君璋敢不给?!”

    营地里乱哄哄的一片,一头头牛被剁翻在地,一口口铁锅被架起,一堆堆篝火升起。

    朔州马邑,向来为胡汉分界之地,也向来为胡汉交汇之地,在马邑城外,出现了如此和谐又如此古怪的一幕。

    敌对的双方将卒举杯痛饮烈酒,大口大口吃着各式美味佳肴,虽然大都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但也勾肩搭背大声说笑,时不时传来关中小调和塞外豪歌。

    端着一个铁锅放在桌子中间,李善一把将结社率的手拍回去,“待某尝尝咸淡!”

    然后……然后结社率看李善筷如雨下,连续吃了七八块牛肉才反应过来,桌边登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阻苑君璋投唐,与李善定下盟约,又抢先将李善送走……既然今日启程,怎么算欲谷设都来不及,郁射设也放下心事,大吃大喝,脸现红晕,笑道“怀仁说东山酒楼……今日信了,信了!”

    李善大笑,指着敬陪末座的苑孝政,“孝政去过长安,也去过东山酒楼。”

    “的确天下美味,为长安两市翘楚。”苑孝政陪着小心,这次他将和李善一起回雁门……苑君璋总要留个子嗣,这也是得了郁射设、结社率默许的。

    “郎君,时辰不早了。”

    李善侧头看了眼,王君昊身后的赵大、范十一都微微颔首。

    “怀仁要启程了?”郁射设起身,踉跄了两步,招手道“牵来!”

    片刻后,一匹神骏非凡的纯黑骏马被牵来,王君昊上前两步,手摁着马背试了试,欣喜道“真是好马!”

    “那当然!”结社率笑道“原本是给什钵苾预备的。”

    “突利可汗的坐骑?”李善看看那马背都齐脖子高的高头大马,笑骂道“摸末兄这是要让小弟出丑啊!”

    结社率放声大笑,前几日他还提起在山东馆陶城外,两军阵前,李善两番落马的糗事。

    郁射设摇头道“此马性情温驯,怀仁放心便是。”

    “正所谓倾盖如故,白头如新啊!”

    “都准备吧。”李善挥挥手,视线落在神色颓败,跟在王君昊身后的刘世让身上,迟疑了片刻后,低声道“摸末兄,有一事……”

    “你我之间,何许客套?”

    李善一把搂住郁射设的肩膀,“摸末兄可知晓曹船佗?”

    “曹船佗?”郁射设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似是高满政麾下。”

    “马邑城破,此人窜入代县,举告刘世让通颉利可汗……”李善不自觉的伸出食指,顶了顶眉间,“但听闻此人被贵方生擒?”

    郁射设迟疑了下,才笑道“欲谷设之谋,不过已然无用,雁门关上下,均在怀仁手中了吧?”

    李善点点头,“的确如此,小弟筹谋良久,欲招抚苑君璋以立功,虽事最终功败垂成,但之前如何能许刘世让占首功呢?”

    十一月初一,李善、崔信、刘世让启程往马邑招抚苑君璋。

    十一月十一日,李善无功而返,启程回雁门关。

    回头看了眼已经成为一个小黑点的马邑,李善神色转为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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