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苑君章的疑问,李善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活着。”
“苑公起于马邑,力战无功,壮志消磨,还留着大军,难道意欲举事?”李善轻笑道:“自此之后,安居长安,享尽荣华,子嗣延绵,难道不好吗?”
“虽陛下赐上宅,但宅院败落多年,修缮非一日之功,孝政乃某弟子,芮国公不如暂时于日月潭歇身?”
苑君章有些迟疑不定,这时候门外苑孝政轻声道:“父亲,有投帖。”
“拿进来。”
苑君章接过投帖,手指一搓,“两封?”
一封是东宫太子左卫率韦挺,另一份是秦王的大舅子长孙无忌……两人都住在崇仁坊,虽然已然宵禁但仍能遣派下人投帖。
“让他们进来。”李善嗤笑了声,他斜靠在榻上,看着恭谨入门拜倒的两人。
“都识得某吧?”
“小人拜见邯郸王。”
“小人拜见邯郸王。”
李善随口扯澹,“某替苑公谢过韦兄、无忌兄好意,但芮国公戎马多年,多有伤病,此次入朝,又水土不服,病卧床榻。”
两人都偷眼看去,坐在李善对面的苑君章神采奕奕但一言不发。
“明日芮国公会在日月潭暂且歇身,等宅子修缮一番,再行入住。”
两人均有些不知所措,李善挥手斥退……韦挺那边是意外,但长孙无忌送来的投帖却是提前安排好的。
苑君章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想不被卷入夺嫡之中,攀附面前这位邯郸王是自己目前几乎唯一的选择。
“其一,去岁苑公于朔州先败于高满政,后败于刘世让,裹挟云州青壮南下攻打马邑。”李善径直开始提条件了,“苑公亦知,云州百姓多有迁居代州,欲谷设驱赶数千百姓,如今都在代县歇身,还请苑公放还裹挟军中的云州青壮,使百姓家人团聚。”
苑君章立即点头答应,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实上,去年军中有大量逃兵,就是因为很多青壮都知道家人迁居代州。
“其二,秦武通赴任朔州司马,陛下命其携千余士卒,刘世让麾下也不过千余士卒。”李善缓缓道:“某有意裁至少三千士卒……苑公旧部不能超过三千,余者要么放归,要么于代州行军屯。”
对裁撤兵力,苑君章并不意外,但很意外于李善有意行军屯,迟疑道:“若是突厥破关而入……”
李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至今也不知道突厥举全力来攻到底是个什么规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五月之前,突厥不可能全力来攻,一方面是春夏之际,游牧民族要照料牲畜,产马产羊,维持生计,另一方面突利可汗很可能会扯后腿。
再说了,之前颉利可汗三破雁门关,靠的都不是骑兵之利,一次是守军不战而逃,一次是苑君章率军攻克,还有一次是位于代州东北侧的蔚州总管高开道反叛,迎突厥入关。
如今苑君章投唐,而高开道在半个多月前被部将张金树所杀……颉利可汗未必不能攻克雁门关,但要付出的代价却比之前三次高得多,李善猜测颉利未必会下这个决心。
更别说,如果颉利可汗真的大举来犯,那时候……一代军神李药师应该已经到任了吧。
“但即使三千士卒,也未必无虞。”李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又唤来苑孝政研墨,“苑公久附突厥,如今士卒有意安居乐业,但部将未必……”
苑孝政迟疑了会儿后,拿起墨锭沉默的开始磨墨,即使脑子不好使的他也知道,父亲之前那些年,对麾下也不能完全的如臂所使,颉利可汗对父亲也不是那么放心的。
所以,即使是如今的局势,也难以禁止某些人的小心思……将这些人都交代出来,从代州军、并州军中挑选将校代之,唐军才能真正的掌握马邑,真正的将苑君章旧部握在手中。
对于苑君章未来的命运,李善并不关心,但既然下定决心,在李靖赴任之前多做一些……不管做什么,马邑都是最重要的。
不将马邑死死的攥在手中,李善的心始终都提着……他回京之前,还特地让薛忠临时率兵入驻马邑以防万一。
看着苑君章面无表情的提起笔在纸上写下郭子恒、杜士远等一连串的名字,李善在心里想,总不能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下次得换一只羊了……呃,主要是以后的苑君章已经没有任何分量了。
当天晚上,李善就住在四方馆,第二日坊门一开,就领着苑君章、苑孝政父子一行人出城回了日月潭,划出一片宅子,又划出一片地让匠人起宅……现在庄子里的砖厂生意很不错,光是砖窑就有六个,多的是红砖。
苑君章恭敬的登门拜会,并送上专门准备的“土特产”,各式的珍宝之外,还有各式数百张皮毛,朱氏倒是挺高兴的,爱不释手的摸着一张纯火红色的狐狸皮。
“可以镶嵌白线,做一顶皮帽。”朱氏视线转到一张偌大的虎皮上,“这比前年大郎从河东带回来的那张还要大!”
李善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这个时代使用皮毛主要是为了保暖,但等今年冬天,自己应该能弄出一批棉花了。
将苑君章一行人安置好,李善正看见凌敬出门准备等车。
“如何?”
“大功告成。”李善笑着如此说,但感觉凌敬好像有些不悦,问道:“还有碍难处?”
“反正李药师最迟五月就能赴任,只要马邑不失,你做什么都无碍。”凌敬冷着脸说:“只是定方要不要调回朝中……”
李善迟疑了会儿,老跟着自己,难免有将为私有的嫌疑,不过苏定方是自己亲卫出身,也说得过去,“看平阳公主那边……若是马三宝调回,就一起调回来吧。”
“嗯,其余事等你回朝再说吧。”
李善殷勤的将凌敬送上马车,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入城?”
凌敬放下车帘,哼了声,“去拜访褚学士之子!”
李善呃了声,自己真是嘴贱,非要问这句话。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