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放弃了雁门关南撤,但手中仍然有万余兵力,加上并州总管李道宗麾下的数万大军,和已经赶赴河东的刘弘基麾下七千唐军,实际上唐军在河东战局中的总兵力不算太吃亏,毕竟是处于守势。
但没想到李道玄被逼的再次南撤,途中遭遇大败,这是李世民、李善都没能想到的,如果接下来的战事李道宗站不住脚跟的话,突厥有可能越过并州继续南下。
李渊还没开口,李世民看了眼李善,“怀仁?”
“任国公刘弘基。”李善的回答非常迅速。
李渊终于回过神来,“刘弘基如今抵达何处?”
李善回头看向那个信使,后者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勉强答了句,“途中所见,任国公大军在晋州、汾州边界处。”
“父亲当立即遣派信使,使刘弘基驻足,不可北上。”李世民咬了咬牙。
“此刻任国公赶往并州,只怕遭突厥急袭。”李善补充道:“此为添油战术。”
虽然这时候没有所谓添油战术的说法,但大致的意思李渊也懂,立即派遣人手出宫,如果刘弘基被击溃,不仅仅是河东唯一机动的唐军丧失战斗力,而且很可能会让突厥长驱直入,一路攻到蒲州,饮马黄河都不稀奇。
支撑不住的信使被扶下去歇息了,李善迅速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任城王坐镇阳曲县,怎么会让数千突厥轻易攻破石岭关?”
李渊前隋长期在太原,很清楚地势,叹道:“石岭关山势峻险,东靠五台,西依官帽,往北细窄阴暗,坡陡弯疾,但南侧却地势平坦,且无砖石营寨庇护。”
李善嘴角抽了抽,也是啊,石岭关扼守太原,地势险要,但都是向北防御,南侧的确不需要以重兵驻守,而且还必须留出宽敞的通道以供大军出入,其实雁门关也差不多,当日李道玄若是不南撤,也肯定是守不住的。
看着铺在地上的地图,李渊看向了李世民,“二郎?”
在军事方面,李渊最信任的永远是李世民,以往每一次遇到险情,只要自己放出这头猛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首论战势。”李世民站在地图边,“连遭败迹,道宗如今只能困守晋阳、榆次,回京信使被突厥游骑截杀,显然突厥骑兵已经穿插并州西南部。”
“晋阳、榆次均为重镇,清源、交城、祁县、文水也都墙高,突厥应该攻不下,但……”
说到这,李世民顿了顿,转头瞄了眼脸色苦涩的李善,才看向李渊,“父亲,若是突厥劫掠并州、忻州、代州等地,局势尚可持,但若是……”
李渊的脸色难看起来了,关于这方面的观点,是李善最早提出的,众多宰辅有的赞成,有的否定,也有不置可否的……突厥这一次的南侵不是为了钱财、粮食、人口,而是要逼着大唐低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突利可汗接下来就不会停手。
李渊揉着眉心,“怀仁?”
“不可断定。”李善咧咧嘴,“还是要看突厥动向而定,若是突厥围困晋阳、榆次,另遣军攻岚州,劫掠并州东部……但若是突利可汗绕过晋阳,欲破汾州……”
不同军略之道,同时也没怎么去过河东的陈叔达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李善、李世民第一件事就是让处在汾州、晋州边界处的任国公刘弘基驻足,若是继续北上,很可能在途中被突厥急袭。
李世民看着地图,犹豫道:“介休……灵石……”
窦轨低声道:“应该是灵石吧。”
“最好是灵石。”李善幽幽道:“但若守不住灵石,那只能是霍邑。”
李渊沉吟不语,他太清楚河东的地势了,从太原南下汾州,进军关中或者说抵达龙门渡口的行军道路有一个关隘,那就是雀鼠谷。
雀鼠谷的地势有点像飞狐径,数十里间道险隘,是太原至晋州的必经之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据点,一个是雀鼠谷北侧的灵石县,周边有贾胡堡、高壁岭、汾水关,都是险固之地。
另一个是雀鼠谷南侧的霍邑,当年李渊晋阳起兵,迅速南下,先取贾胡堡,突破雀鼠谷,在霍邑大破隋将宋老生,这一战后,李渊两日抵龙门,攻入关内。
所以,如果守得住灵石县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刘弘基能不能守得住是个大问题,但如果守不住,也必须要保证霍邑不失……否则河东南部将成突厥肆意纵横之地,万一堵住了龙门渡口,唐军想出兵河东,都要碍难重重。
“陛下,任国公当年长居太原,当知雀鼠谷之重。”李善轻声道:“但如今,河东兵力不足……”
李世民接口道:“不错,其二就是兵力,河北太远,只能从关内道调兵,不使突厥破晋州。”
一旦霍邑丢了,晋州被攻破,突厥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了,整个河东南部都将在突厥骑兵的马蹄之下,而且还会威胁关内道。
调兵是肯定的,而且只能从关内道调兵,李渊咬着牙道:“如今上番府兵尚有万余,但只怕不足。”
“延州道如今无战事,可使延州道行军副总管尉迟恭率兵南下,赶至同州龙门渡口,或华洲风陵渡口。”李善心想还是要从延州调兵,不过尉迟恭是无法留在长安了。
杨恭仁却开口道:“延州南下,越数州至同州、华洲,只怕来不及,还是从岐州、泾州调兵更快,虽然稍远,但道路平坦,速度更快。”
萧瑀点头赞同,“广陵郡公方破突厥,都布可汗无力破灵州、原州,泾州、陇州、宁州、岐州四地兵力可用。”
李善脸色阴沉,突然转头看了眼裴世矩,“裴公以为呢?”
裴世矩心里暗笑,你怀疑陇右道,可惜你怀疑的原因不能说出口,“此事当由陛下、秦王决断。”
李世民脸色也同样阴沉,从陇州、岐州那边调兵的确要快一些,但那样的话,如果真如怀仁揣测的那番,陇右道一旦有变,李孟尝很难守得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