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穆严走后,裴亦姝便决定去先探探祖母的口风。
见她来了,方老太太倒不意外,只看着她叹气道:“烨桁这事儿我早也知道,早就想找你来说了,只是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当初你本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是我瞎替你做了主!”方老太太神色间有些感伤,“烨桁也的确是个好孩子,我看的出他对你的心意,只是天不遂人愿……”
这些话说起来难免感伤,方氏又叹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祖母,这事怎么能怪您?”裴亦姝坐下顺势握住方氏的手,温暖而踏实。
她压了压长睫,眸色黯了黯,“生死之事半点由不得人,何况······”
她其实也早就喜欢上了宁烨桁,这样潜移默化的情感只有在生离死别之际才会迸发至极致,她现在只想要宁烨桁好好活着回来。
“只是眼下这宫中那位又动了心思了!”方老太太面色一沉,“蓉儿那丫头已经糊涂到底,是无计挽回了,咱们裴家已近折了一位姑娘在里头,就算是我豁出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让你踏进这火坑!”
“这两日我没先找你便是在想该怎么把那位的念头给掐断了!”方老夫人攥了攥拳头,面上十分地坚定,肃然道:“咱们裴家世代忠烈,我便不信皇帝忍心寒了裴家的心!”
祖母要进宫面圣?裴亦姝抬头看方氏,见她面上十分地坚定决然,不由触及到内心柔软之处。
重活一世,她早就明白了对她而言最宝贵的是什么,她只想身边的人平安顺遂!
而祖母之所以会如此,定是魏凌霄那日跟祖母说了什么,看来也有皇后的意思在里头。
裴亦姝握了握方老太太的手,道:“祖母,这事儿您先别操心,其实······我觉得宁世子身故或许是有蹊跷,我打算近日启程去青州!”
方老夫人顿时神色一变道:“你去青州做什么?”
贺兰瓷也不想隐瞒,径直道:“祖母,宁世子去青州不光是为了抗疫,其实还是去查案的,我觉得这桩案子多半是与魏虎谋逆一案有关······”
方老夫人的语气却一下子严厉起来:“这案子连朝廷官员都理不清楚,你一个女子又如何插手过问,虽是你有些拳脚功夫,到底这人心险恶,我怎能放任你去这虎狼之地,你就在家里待着便是。”
方老夫人的这番话完全吓不到裴亦姝,只是她有些担心祖母的身子。
但是她已经决定好了,必须要先去青州查探清楚宁烨桁的状况。
裴亦姝暗暗打了个腹稿,字斟句酌地说道:“祖母,就算是我无权插手这桩案子,但宁烨桁总归是我未婚的夫婿。青州鼠疫和洪灾不知要了多少人的性命,他现在为了查案,在青州生死不知了,我没法视若无睹。您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只要确认了他的生死就好!”
方老夫人揉了揉隐隐跳动的眉心,问道:“你真决定好了!”
裴亦姝平静回道:“决定好了!”
方老太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裴亦姝眸光坚定,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
她自是知道自个孙女的脾性,一旦决定好的是便是雷也打不动。
自个孙女虽是从小性子跳脱了一些,但她以为这姑娘只要嫁做人妇后才会规矩一些,所以平日里也没刻意压制她的性子,但没想到遇见这样的大事,她会这般坚定自己的意见。
竟让方老太太一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追随老国公的年纪。
那时的她亦是性子洒脱,对什么都是无畏无惧,后来跟老国公成了家,她开始学习相夫教子,学习各种规矩。
虽是为着儿孙操劳了大半辈子,但是她从未后悔过。
她不是不让自个孙女去青州,而是因为背后这桩案子牵扯到了太多,若是盲目去查只会让她陷入危险当中。
宁世子虽是深得皇帝器重,但位置越高便越是如履薄冰。
就说裴家是从一路烽火刀光中走到今天的,当年老安国公为了旭帧鞠躬尽瘁,他总想为天下百姓多做些事,但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他不过而立之年便以身殉国。
而今旭帧朝堂背地里已是暗潮汹涌,方老太太不想让自个孙女去青州,更不想让她插手这桩案子,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她。
可她的孙女到底是她的孙女。
这般固执决绝。
“决定好了就去吧?!”方老太太平复下来有些许纷乱的心思,“烨桁身故一事或许当真有蹊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一句尸骨无存便能敷衍得了的!”
裴亦姝忽然一把抱住方氏,歪在她的怀里撒娇道:“姝儿就知道祖母是能理解我的!”
方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脸无奈道:“你就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裴亦姝不再闹腾,坐回了身子,道:“祖母,我不在的时候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还有······裴月蓉,您不要随便相信她,她给的东西您也不要随便接,我这不是在挑拨离间,孙女绝对是不会害你的!”
方老太太牵了牵唇角,却很平静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蓉儿那丫头不是个心术正的,她给我的香囊是有问题的我也早就知道了!”
裴亦姝有些震惊,“祖母,您怎么会知道······”
“你祖母我虽是老了却还未昏头!”方老太太,“之前我是睡眠不好,身体状况却不算太差劲,自从戴了这香囊后我便嗜睡,身体反而是不好了,太医也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后来我把这香囊扔了,又有姝儿你日日帮我调养身子,这才好了过来!”
“那······您为何不······”裴亦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已经猜到了祖母心软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二叔。
方老太太低叹一声,道:“或许当年薛氏上门的时候,我的态度能够强硬一些,将这孩子留下养着,或许也不会养歪成这样!”
“既然她已经被赐给二皇子做侍妾,早晚是要出门的,以后出了安国公府,就会明白一切荣辱悲欢不过是黄粱一梦,届时她自会有体会!”
“可是我也不能容许她害祖母您?”裴亦姝垂下眼眸,道:“人这一辈子都会犯错,有些错能原谅,而有些错却是无计可挽回!若是她错的太彻底我也绝对不能再姑息她!”
半晌,方老太太阖了眸子,有些疲惫道:“祖母知道了。”
裴亦姝一脸认真地看着方氏,道:“祖母,姝儿长大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裴亦姝的这番话却让方老太太无端眼眶发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方老太太从箱笼里摸出来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道“姝儿,你将这令牌拿好,前往青州时会途径悦来客栈,你若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便将此令牌交给哪里的掌柜看,届时会有人助你!”
裴亦姝不断摩挲着手中的令牌,”祖母,这令牌是?”
“与一个老友的约定罢了!”方老太太没有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