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还未坐稳,却见宁烨桁来了。
见她在此处,宁烨桁也只是微微一愣。
妇人从座位上坐起身来,向宁烨桁微微福了福身,又冲小女孩道:“宝儿,你去屋外玩一会儿,我同哥哥姐姐有话要说!”
宝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抱着小猫从长凳上爬下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们两眼,这才离开了。
妇人道:“这段时日给大家添麻烦了,若不是你们,我与宝儿恐怕是早已经没命了!”
宁烨桁面色平淡道:“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还有我丈夫的事就劳烦世子了······”妇人有些踌躇道:”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你们先等一等!”
言罢妇人转身去了里屋。
“这份名册,是他临走之前转交给我的,让我千万要保护好,或许对你们有用。”妇人说着地叹了口气,“我丈夫为官十余载,虽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但他也并非是贪得无厌之人,断不会贪墨官银。只他心思深沉,我与他二人成婚这么多年,尚猜测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知他与成王之间的这番渊源!”
裴亦姝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便隐隐猜测到这名册必定是有大用,不若她丈夫也不会这般嘱托她。
而且裴亦姝还总觉得有什么事是她尚未交代清楚的,于是问道:
“夫人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这事儿还得从三月前说起,他同我说要去清平视察民情,这一走便去了大半月他才回来,还交给了我这一份名册,嘱咐我千万要保护好它。那一回他才待了一日便急急忙忙地又要走,说是公务繁忙,我也不敢过多追问惹他烦心。这一走之后便没了音讯。那段时日我的小女儿身体又不太好,我自觉在城中待得烦闷,便带了宝儿去乡下庄子上去住了几日,不曾想······”
妇人说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这时又突发了鼠疫和洪灾,我也是带着宝儿死里逃生,后来才听闻我丈夫因贪墨巨额公款落罪潜逃,且满府人员皆是不知所踪,我们孤儿寡母的想要查清这一切更是万分艰难······原本想着他一直了无音讯该是身故了,却没料不久后他又来了信才说明事迹原委,可怜我的两个儿子,一个方过二八年华,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皆是命丧成王之手······”
毕竟是失去至亲之痛,裴亦姝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很官方地说道:“······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是揭发成王的罪行,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逝者已逝,夫人应该向前看人与事······”宁烨桁说着一顿,又看向妇人道:”你可知你丈夫有什么关系较好的朋友,或者是能躲避成王掌控的藏身之地?”
他又解释道:“或许是他不太信任我们的缘故,我们之间相互递信也要经过几手,不仅仅是耗费时日也会出现不必要的风险!”
妇人陷入了沉吟,“这······”
裴亦姝大概知道了,她丈夫大概是性情十分谨慎,所以未必能和盘托出,也跟着劝道:
“若是单枪匹马地与成王斗争,不过是以卵击石,夫人何不信我们一回?”
妇人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其实自上月末便是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信中只报了平安,直到如今便是再无音讯!”
“信上只说让我尽快离开青州,将名册交给可靠之人!”妇人顿了顿,继续道:“我原本是想用它来保护我母女俩的安全······现在我只求能将宝儿安全送回金平她外祖家去!”
“这点夫人尽管可以放心!”裴亦姝说着看了宁烨桁一眼,“只要夫人你信我们,我们自会安全送你回金平!”
言罢,她又补充道:“这么多年没见,他们应是都很想你!”
妇人擦着眼泪,又行了一礼道:“如此便麻烦你们了!”
“夫人不要再提‘麻烦’二字!”一旁的宁烨桁合上那名册,道:“你肯拿出这名册便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会减去我不少的麻烦!还有你放心,你丈夫既愿意与我们合作,便还有将功抵过的机会!”
妇人低声抽泣道:“惭愧······只是清平一带,匪盗横行,或许会不太好走,还望你们珍重!”
“多谢夫人提醒!”宁烨桁神色沉静继续道:“我会留人在院中护卫,夫人不必担心安危,都是好手,只等此案尘埃落定,再送你们母女回金平!”
······
出了屋内,俩人并肩走着,宁烨桁忽然道:“姝儿,此去清平恐怕是前路艰难,不若你先回金平如何?”
裴亦姝皱起眉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前我们不是已经将一切都说好了?你总该不会是嫌弃我拖慢了你的行程,所以才不让我跟去?”
“姝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烨桁忽然站定,看着她道:“我不想让你跟着我涉险!”
裴亦姝一摆手,又对他说道,“只要我不是你的累赘便是,至于是不是涉险,我心中自是有数······还有那到底是何名册?”
宁烨桁拗不过她,也只得作罢,只将手中的名册交给了她看。
看完之后,裴亦姝有些诧异,“他们怎么会与成王勾结在一起?”
宁烨桁回道:“世事万变,一切都不会是尽在人的掌控之中!”
他又道:“有些话或许你会嫌我啰嗦,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据我对你的了解,这还是你第一次出金平城,也就是第一次出远门,此行凶险,切记凡事不可自作主张。还有,你要时刻都跟着我才行······”
裴亦姝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厮怎么说起话来比婆子还要啰嗦,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闷声应道:“是。”
“不过,你少说两句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早些时辰出发了!”
宁烨桁似乎没听见她的抱怨一般,拧着眉想了想,还想跟她嘱咐什么,可是在脑中整理了一番后,又觉得哪句说出来都琐碎,现在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现在说这些没大必要,反正在路上总有机会说,便对她说道:“简单收拾收拾吧,我们先要经过河塘,这一带都有成王的眼线,为了掩人耳目只能绕着走山路去!”
裴亦姝点了点头,当她出门见着拿着大包小包的碧桃时,她又恍然想起宁烨桁对她交代的那些话,叹了一口气,正想劝她暂时留在这里。
却不料碧桃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瘪着嘴道:“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让奴婢跟着你一起去!”
得了,话还未说出口,某人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裴亦姝有些忐忑,不知该怎么劝,眼巴巴地看了宁烨桁一眼。
他抬脚便往外走了,好像是巴不得碧桃能够将裴亦姝给哭留下来。
裴亦姝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暗暗腹诽他才是无情之人,然后再面对碧桃时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再加威逼利诱,最后终于将她给说服了。
于是,裴亦姝只带了简单的行囊,在碧桃水漫金山似的送别中,跟着宁烨桁和白菱往山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