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了她所记录的田地份额,虽是极其精简,倒是十分地详细。
她继续道:“我看各位都忙着在争论,该是没这个工夫计算自家庄子的田地份额,其实根据佃户所承租的份地,也能大概知晓各处庄子的田地份额,所以这账薄倒是也不难再填上!。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其实之前让余县令集结这些人,倒是给了裴亦姝他们方便,若是没有余县令拖住他们,她反而没有这般轻易从佃户口里问出话来。
众人此时再齐刷刷地看向裴亦姝,再看向宁烨桁,他们本能地认为这定是宁世子所记录下来的,果然是不一般。
不料宁烨桁却是淡然一笑道:“这位是我未婚的妻子,安乐郡主,大家该是也有所耳闻罢,她做事一向认真,大家若是有任何质疑,可以提出来,她不喜吵闹,一个一个地说!”
众人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起来,先前他们还以为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宁世子是一块古井冰,没想到竟然会带着未婚的妻子来。
只是这样的场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还未成婚就开始带着四处去逛,还在这样的乡野小村,这般貌美的美人在侧,哪里会有闲心去查探田地。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精力无限。
感受到这股灼人的眼神,裴亦姝不由瞪了宁烨桁一眼。
宁烨桁向她挑了挑眉。
余县令咳咳两声,道:“这位安乐郡主就是研制出鼠疫解药的那位!”
众人这才想起,之前那场鼠疫几乎是席卷了整个青州,每日都有不可计数的人死亡,当时连同太医院都没有办法,却是让这位郡主制出了解药。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还会生的如此惊艳绝伦。
人生的太过于好看,总会让人忽略了其他方面,说句实在的,先前他们见了这位还以为是世子身边养着的小美人罢了。
正是这般气氛微妙的时刻,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有人倒在地上了?”
人群瞬间沸腾开了,纷纷往倒地之人的方向围拢了过去。
只见一人卷缩在地,下肢抬起,不断收缩着,紧接着又开始呕吐了起来。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不好,人快要不行了,手掌上都有棺材纹出现了!”
“人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了,定是有人在玩阴的!”
“龟孙子,竟敢害人性命,打他!”
这么一会儿,两拨人就突然陷入了混乱,直接向对方大打出手。
裴亦姝皱眉,向余县令道:“余大人,赶紧让你的人阻止他们!”
余县令见状也赶紧让自个带来的衙役前去拦人。
两拨人已经抄起家伙互相狂殴,扭打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这些衙疫似乎是不敢动用兵器,皆是被扎堆的人群死死地拦在了外面。
裴亦姝看的着急,“余大人,你在顾忌什么么,这些衙役怎么不动手?”
他们现在只有俩人,要想阻止眼前这番混乱的局面必须要借用余大人的人手。
这余大人也是左右为难,只道:“下官不敢出手伤人哪,这些人的主子可都是大有来头,若是得罪了他们,我这顶乌纱帽也不能再要了!”
宁烨桁冷眼扫了他一眼,“是什么大来头?余大人可不要舍本逐末,忘了本分了!”
此言一出,余县令立马面无人色,他怎么会不清楚宁世子是皇帝钦点来青州赈灾的官员,只要他回京在皇帝面前说两句话,他这官位便是难保,抛开其他的不说,就说其贵为亲王世子,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但是这青州的官员权贵都是蛇鼠一窝,若是得罪了他们,他再也无法在此立足。
正值进退两难之际,裴亦姝忽然吼了一句,“不想让他死就赶紧停下来,他是得了缩脚肠痈!”
原本打的头破血流的两拨人这才想起地上躺着那位。
这缩脚肠痈是急性腹症的一种,若是得了这病,只怕是神仙也难治好。
但是眼前便有一位神医一样的人物,只能先碰碰运气了。
有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将方才倒地之人送了过来。
那人被神色苍白,浑身滚烫,只捂住肚子卷缩成一团,几乎是被疼的几乎是死去活来。
裴亦姝十分清楚这病症,这若是不及时救治,不出三四个时辰便会被活活疼死!
自从学医以后,裴亦姝几乎是随身携带着银针,她先用针灸缓解了病人的疼痛感,但是却不能救下此人性命。
眼下能救他的方法只有一个,但是太过于冒险。
见裴亦姝眉关紧锁,宁烨桁开口道:“你是想要切除他腹中溃烂的肠痈?”
裴亦姝点了点头,但是她心头却是没底,因为这样的内脏疾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刀子,就算是动了刀子也是会九死一生。
“这对你来说也是一场历练,我信你能救下他来!”宁烨桁说着轻轻按了按她的肩。
裴亦姝踌躇了一瞬,当即决定道:“让他们准备一把小刀,针线、还有白酒和油灯!”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这些方才还在乱斗的人也是头一回这般配合,赶紧去寻裴亦姝需要的物品去了。
很快东西便送到了手,现在条件有限,没有麻醉病病人的药物,裴亦姝只能先强行给对方灌了酒,然而正准备动手的时候,握住刀子的手却有些颤抖了起来。
“别怕!”宁烨桁忽然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小刀朝病人腹部下移,“你跟着我来就行!”
属于他的气息不断环绕在耳后,裴亦姝先前的不安渐渐消退了下去,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划下第一刀之后,之后的一切动作便变得轻松了许多。
众人看着眼前这俩人拿人开膛破肚,纷纷是惊讶住了,这不是在拿人命开玩笑么?
这人还没死,倒是先被他们用刀子捅死了。
将人灌得烂醉以后,再拿人开刀,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也有的人选择在一旁作壁上观,都听闻这位姑娘医术了得,倒是没有亲眼见过。
裴亦姝此刻内心已经十分平静,完全沉浸于眼前的治疗当中去了,完全不知宁烨桁何时松开了手。
身边已经燃起了数盏油灯,将眼前的一切都照的十分明亮。
她很快便找到了那截溃烂的部位,将它切除之后,再用热火灼烧伤口,很快便烙下了瘢痕,之后便是将伤口缝合。
待一切完成以后,裴亦姝再去探他的脉息之时,才突然松了一口气,幸好,此人性命保住了。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这人是活了?
由于先前长时间跪坐在地上,裴亦姝起身之时脚下有些酸麻险些站不稳,却被宁烨桁一下给扶住了。
宁烨桁在她耳边说道:“姝儿,你做的很好!”
“擦擦汗吧!”他说着掏出了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
先前她当真是紧张极了。
“阿川,我的儿哪!”
此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