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西的太阳,拉长马匹的影子,路过的秋风,带走蒲公英的飞絮。长孙晟一行人要告辞离开了,高开山父子二人亲自送往牧场出口的吊桥。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聚,几名年轻人间的感情似乎又升华了,慢慢地落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聊,充分利用这分别前的短暂时光。
古人由于受到交通条件的限制,分外重别离,要不然也写不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送别诗词来。正所谓今日与君别,相逢不知期,有些人匆匆一别就是一辈子,怎能不伤怀?
终于,众人还是走到了吊桥前,又过了吊桥,分别就在眼前了。
长孙晟停下脚,对着高开山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高场主请回吧!”
长孙无忌今年虚岁十四,为人墩厚,还有点感性,此时竟然眼眶微红道“长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高不凡笑道“这有何难,沿着运河一直往西走就能到洛阳,辅机若是念起在下便派人送个口信,在下骑快马到洛阳看你,也就是四五天的光景。”
长孙无忌闻言喜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辅机你得包食宿和来回的盘缠,否则赖你家里不走!”高不凡笑道。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本来浓浓地离愁别绪倒是冲谈了不少。高君贤提议道“长卿诗才敏捷,此情此景,不如赋诗一首送别我等?”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在长孙晟口中得知杨广喜欢干掉比他作诗好的人,心里便有了阴影,本欲推辞,但见到长孙无垢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热,叉了叉手徐徐吟道“离离牧场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洛城。又送诸君去,萋萋满别情。”
眼下正值仲秋时节,天高云淡,草场上的牧草已经微微泛黄,眼前的官道弯弯曲曲没有尽头,道旁的野草黄绿相间,沿着官道一直无限延伸,应该能通往千里之外的洛阳吧?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四周弥漫着浓浓地离情别绪。诗词的魅力就在于它们用优美的短句把事物和情感提炼升华,触动人的灵魂,勾起人的思绪!
夕阳西斜,秋风萧瑟,高不凡仿佛还沉浸在其中,背负双手,静静看着西边的斜阳,长孙无垢有些失神地凝望着前者英挺的侧脸,心中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所谓少年慕艾,少女难道就不慕?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最容易被优秀的异性所吸引,从而产生好感!
当然,这份好感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升华,便会慢慢淡去,直至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是年少时代的一个美好回忆罢了。
良久,众人才回地神来,高君贤叹了口气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人称曹七步,而长卿三叉手便吟出一首佳作,诗才之敏捷犹胜曹七步,可称高三叉也!”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在下误打误撞,安敢以曹七步相比,君贤快别这么说,免得贻笑大方。”
开玩笑,这高三叉的外号一出,若是传到心胸狭窄的隋帝杨广耳中,自己的小命岂不是危危乎矣?
众人不知就理,见到高不凡不似做作,心中更加佩服了,瞧瞧人家,小小年纪虽然才华横溢,却还是如此谦逊,真是难得!
长孙晟却是知道高不凡在忌惮什么,不由暗暗好笑,解围道“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君贤莫要给长卿戴高帽,免得把他捧杀了,温三叉的外号更是不要乱起,长卿这年纪还担当不起!”
高君贤愕了一下,连忙道“将军教训得是,倒是君贤考虑不周了。”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对着长孙晟拱手一礼道“祝长孙将军和诸位一路顺风,在下就送到这里了。”说完下意识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后者正好望来,两人目光一碰,顿时像触电般分了开来。
长孙晟微笑道“谢谢,对了,那悍匪张金称,你们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兵将其一网打尽了。”
高开山闻言一喜,再次拱手送别。长孙晟一行人纷纷上马,长孙无垢也默默地进了马车,窈窕的倩影消失在车帘之后。
叮铃叮铃……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铃声也越来越弱,最后马车终于消失在官道的转弯处,高不凡这才收回目光轻吁了口气,内心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高开山瞟了儿子一眼道“若是喜欢人家姑娘,爹便厚着脸皮托媒人走一趟洛阳,但不敢保证能成,若是成了,爹就算卖掉马场也给你凑齐聘礼!”
高不凡难得脸上微红道“爹你瞎操什么心,孩儿如果要娶媳妇,必然手到擒来,犯不着爹你出手,聘礼更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挣。”
高开山竖起大拇赞道“好,有志气,不愧是我高开山的儿子,不过爹要提醒你,好姑娘什么时候都抢手,你如果中意人家姑娘就趁早下手,迟了可别后悔。”
高开山说完为老不尊地挤了挤眉,压低声音续道“长孙姑娘是个好姑娘,爹很喜欢,你娘亲也很喜欢,而且我看长孙姑娘对凡儿你也有好感,赶紧娶回来,爹和你娘亲也好抱孙子!”
高不凡不由丢给老爹一个鄙夷的眼神,人家长孙无垢才十一二岁,你老人家还老不要脸了?不过……古代女人好像十二三岁来了初潮后就算成年,可以嫁人生孩子了,就是不知历史上长孙无垢是几岁嫁给李世民的!
一念及此,高不凡竟然有点紧张起来,完大蛋了,莫非自己真对还是小萝莉的长孙无垢动心了,羞耻啊,不过爹也说得不无道理,好姑娘什么时候都抢手,凭什么自己不能抢?
不过高不凡转念一想,又有点无奈,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十五岁的中二少年,一事无成,如何高攀得上长孙家,现在可不是自由恋爱,只讲爱情不讲面包的年代,而且现在即便你有“面包”,还得看门第家世。
论家世,自己乃北齐宗室之后,但北齐早就灭亡了,只剩下虚名;论社会地位,家里一个当官的都没有,都是白身;论财富,家里只有一个马场,所有财产加起来也就几万两银子。试问这种条件如何跟官二代+富二代的李世民竞争?
难啊!
这时高不凡竟有点后悔拒绝孙长晟的提议了,不过他是个洒脱之人,很快就摆脱了这种负面情绪,毕竟只要有真本事,在哪都能闯出一番事业来,而且,如果靠着长孙家上位的话,难免会在长孙家族人面前低一头!
“对了,爹你不是出门收购豆料吗,咋这快就回来了?”高不凡好奇地问道。
高开山顿时面色一沉道“爹本来想往清河郡那边看看的,那边的豆料便宜,只是刚到了高鸡泊附近却发现封路了,过不去,绕道又太远,只能打道回府。”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封路,莫非官兵要剿匪?”
高开山摇头道“剿个屁,是郡里的驻军,领军的是都尉宋启臣,他麾下才一千兵力,做做样子罢了,以前又不是没试过。皇上明年开春就要东征高句丽了,这段时间运河上来运送军输的船只络驿不绝,再加上周县令被杀,宋启臣逼于压力,这才出兵装装样子。”
话说大隋目前实行的是郡县制,没有省这个行政级别,郡管辖县,县设县令,郡有太守,另设都尉一职掌管全郡兵马,不受太守约束,从而使行政和军事分离开来,实现相互制约。
高开山口中的宋启臣正是渤海郡的都尉,麾下统率着一千隋兵,若加上临时招募的民壮,可得三千兵力,不过这点人想围剿方圆百里的高鸡泊,无疑于痴人说梦,更何况地方隋兵的战力本来就堪忧,再加上只有一千正规军,那就更加成不了事!
“对了,凡儿你之前不是跟为父提起过那个孙安祖吗?”高开山忽然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难道他被抓到了?”
高开山神色古怪地道“那倒没有,不过为父听说此人招揽了数百名难民落草为寇去了,近日在高鸡泊一带出没打家劫舍,专门抢劫过往的商旅,还自号什么摸羊将军!”
高不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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