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洛水悠悠,还有数日便要进入大业九年的十月份了,凛冬将至,天气渐寒,洛河两岸的杨柳已然枯黄,但见河中船只往来,画舫穿梭其间,又有窈窕船娘温声娇语拉客搭船。杨玄感叛乱平息才月余,洛阳这座大隋的首善之地,仿佛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这时,一群扎着总角的小童,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风一般从码头边上跑过,只闻他们大声唱道:“杨花落,李花开,前人栽树后人裁,后人裁得莫欢喜,须知后人还有后人来。杨花落,李花开,前人种田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须知后人更有后人来……”
一叶轻舟在洛水上荡悠悠顺流而下,头戴斗笠的房玄龄与李世民对席而坐,脸上还贴了两副膏药,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两人面前的矮茶几上摆放着一壶浊酒,两只酒杯和一碟咸豆,不过此时两人都没动,也不说话,只是侧耳倾听着随风送来的童谣。
岸上那群小童风一样跑远了,童谣也像风一样消失在远处。李世民和房玄龄对视一眼,沉吟良久,前者才目光略带炙热地问道:“这几天长安城中流传一句谶语,李氏当为天子,不知房先生听说了没?”
自从经受了重大打击之后,李世民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不过谈到“李氏当为天子”这句流行甚广的谶言时,仍旧难掩激动之色,毕竟他也姓李!
话说房玄龄那日吃下“假死药”死里逃生,一直藏身在洛水上的一艏小船里随波逐流,而“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就像那秋风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洛阳城,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就连一直躲藏在船上的房玄龄也听别人谈论过。
紧接着就是层出不穷的隐晦童谣,正如刚才跑过去那群小童所唱的“杨花落,李花开”,也不知是有人故意策划造势,抑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凑趣乱编造了这些童谣。
房玄龄面色凝重地道:“二郎,这并非好事,须小心应对。”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估计这句谶言此时已经传到皇上耳中了,如今满朝姓李之人都寝食难安,自然也包括他老子李渊,不过,“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实在太激动人心了,再加上如今大隋这日薄西山的气象,难免让天下姓李的人都想入非非,他李世民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即便这句谶言是真的,当今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最终会应验在哪一位幸运儿身上呢?
“房先生可有应对之法?”李世民心动归心动,但还是晓得利害的,不管谶言是真是假,如今的杨广越来越多疑,而且喜怒无常,残忍嗜杀,“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若传到他耳中,天下姓李的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闹不好还会掉脑袋,必须及早想办法应对才行。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忽然伸出尾指醮了些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自污。
李世民点了点头,伸手将这两个字抹去,低声道:“日前我向袁天罡道长问了卦,卦象却应在一个“困”字上,袁道长建议家父尽早脱身离开洛阳,远离上面那位,方有一番机遇,房先生以为如何?”
房玄龄目光一闪,点头低声道:“李淳风道长的观星之术独步天下,袁天罡道长的占卦相术天下无双,既然他建议唐国公离开洛阳,料应不错,但目前这种情况,唐国公要顺利谋职外放,恐非易事,须谨慎斟酌,谋定而后动,切忌仓促行事。”
李世民叹了口气,杨广如今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出一个杨玄感来,对身边的臣子都极度不信任,偏生这个时候又有人放出“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来,真是特么的要命,如今满朝姓李的官员人人自危,无不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父亲这个时候请求外放,无疑是在找死,难啊!
不知为何,李世民此时竟然想起了高不凡,此子如今何尝不是被“困”在狱中,若能脱困而出,说不定就高飞涿郡了。
李世民不希望高不凡被杨广砍头,因为只有高不凡还活着,他才能向长孙无忌证明自己的优秀,如果高不凡死了,而且还是为了求高士廉而死的,那么他李世民无论怎么做,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个死人!
所以,李世民更乐意看到高不凡被一直困在狱中,即便不是一辈子,困他几年也好,那样自己后来居上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房玄龄似乎猜到了李世民的心思,淡道:“高不凡此子十分聪明,而且有大气运,脱身只是迟早的事。二郎与其来渊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想想该如何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李世民不由微窘,点头道:“房先生所言甚是,世民受教了,从今之后,世民每晚必反躬自省。”说完深深一揖。
房玄龄捋须暗点了点头,二郎如今虽然情场失意,在竞争中输给了高不凡,但这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受此挫折,二郎明显比以前沉稳成熟多了,没有了性子冲动这个弱点,二郎势必会更加强大。
有句话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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