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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章 拖延时间
    林士弘,饶州鄱阳人,为人豪爽,武功不俗,而且通谋略,算得上文武双全之人。此人在大业十二年的时候,跟随同乡人操师乞起义反隋,被任命为大将军,攻占了豫章郡之后,操师乞不幸战死,林士弘继其位,成为义军的新首领。

    在鄱阳湖水战中,林士弘表现出色,一举斩杀了隋军将领刘子翊,声威大震,兵力多达十余万,其后,林士弘占领了南康郡,自称南越王,接着又相继攻占了九江、临川、庐陵、宜春等郡,各地豪杰竞相杀死隋朝的郡守县令,以整个郡县来响应林士弘。

    所以很快,林士弘下属的领土便北达九江,南至番禺(广州),拥兵超过了二十万之众,成为继萧铣之后的第二大势力,称雄江南,前年登基称帝,国号楚,年号太平,定都豫章,即现在的江西南昌。

    豫章位于长江以南,九月底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十分之宜人,不过此时的豫章城东门外却是气氛萧煞,两排披坚执锐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分立在进城直道的两侧,一个个瞪眉凸眼,神色不善。

    杜伏威、王雄诞二人站在进城直道前对视了一眼,后者低声道:「义父,林士弘这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啊。」

    杜伏威淡然一笑,毕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枭雄,这点阵仗还吓不倒他,举步便上了进城直道,大踏步朝城门行去,将两边杀气腾腾的军卒视如无物,如此胆气,倒是让这些军卒暗暗折服。

    「杜将军且慢!」

    当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行至城门口时,一名将领拦住了他们,抱拳道:「兵器不许带入城,请二位将随身携带的兵器暂时交给本将保管,出城时自会如数奉还。」

    王雄诞正想发作,杜伏威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主动将手中的长刀递过去,王雄诞见状只好也把腰刀交出,又将腰间的匕首连着皮鞘解下来递过去,狞笑道:「兄弟,我这玩意矜贵,弄丢了得拿脑袋赔。」

    这名将领把匕首一把夺了过去,随手扔给身边的一名小兵,不屑地道:「什么破铜烂铁,值个鸡扒。」

    王雄诞大怒,这时城门内却传来一把爽朗的大笑声,随即一群人行了出来,为首者约莫三十许岁,目光炯炯,鼻直口方,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看上去仪表堂堂,只是山根稍欠矮了些,要不必然更加英朗出众。

    杜伏威目光一闪,快步迎上前,郎声大笑道:「竟劳动林兄亲自出迎,杜伏威受宠若惊啊。」

    很明显,对面为首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个,正是称雄江南的林士弘。

    「大胆,汝是何人,安敢与皇上称兄道弟,简直不知所谓。」林士弘旁边一名微胖的官员厉声喝斥道。

    王雄诞勃然大怒:「你这肥豖又是何人?我们总管大人与林士弘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婆娘的胯下舔呢。」

    「你……口出污言秽语,简直有辱斯文。」微胖官员怫然道。

    林士弘皱了皱眉,杜伏威笑言道:「雄诞这小子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识一个,粗鄙不堪,还望林兄见谅。」

    林士弘哈哈一笑,大度地道:「无妨,王贤侄还是如此直率,真性情中人也。」

    王雄诞嘿嘿笑道:「让林叔见笑了,小子一时口不择言,实在抱歉。」

    「咦,你小子竟然也会道歉,太阳从西边出了。」林士弘说着顺手拍了拍王雄诞的肩头,后者顿时面色一变,胸中气血翻涌,差点便双腿一软倒地,幸好这时杜伏威不着意地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后背,抵消了部份力道,这才避免了出丑。

    林士弘瞥了杜伏威一眼,笑道:「杜兄远来是客,里面请。」

    「叨扰了。」杜伏威抱拳为礼,与林士弘把臂往城门内行去。

    王雄诞这时才缓过劲来,

    呼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地跟了上前,林士弘武功之高真是出乎自己所料,只怕跟义父相比也不惶多让啊。

    且说林士弘领着杜伏威进了豫章城设宴款待,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聚起旧来。

    话说林士弘和杜伏威两人是旧识,有交情,但不算深厚那种,勉强算是微末之交,也正因为如此,杜伏威才毛遂自荐,主动在高不凡面前提出去招安林士弘。

    酒过三巡,菜尝五昧,林士弘便开玩笑般道:「据闻杜兄目前在高齐当官,以杜兄之才,想必深受齐皇高长卿的重用了。」

    杜伏威神色恭敬地道:「承蒙皇上赏识,封了某家为历阳郡公,兼吴州总管一职。」

    林士弘皱眉摇头道:「如此看来,高长卿未免太过小气了些,杜兄原为楚王,拥兵十万,管辖数郡之地,如今只封了个区区郡公,忒的侮辱人了,杜兄不如效力于朕,朕封你为吴国公,外加一个龙骧大将军如何?」

    王雄诞差点一口老酒就喷出来,义父是来劝林士弘投降的,结果这家伙倒抢先反过来劝义父投靠他。

    杜伏威瞥了林士弘一眼,淡笑道:「林兄说笑了,杜伏威何德何能呢,能在齐皇座下混个郡公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求呢。」

    林士弘哈哈一笑道:「看来杜兄瞧不上朕这里的小庙,不过也是,高齐国力鼎盛,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非楚国可比,杜兄不肯屈就也很正常。」

    杜伏威暗自皱眉,他不信以林士弘的聪明会猜不出自己的来意,如今故意抢先招揽自己,分明就是要封堵自己的口,很明显,林士弘这是不愿意接受大齐的招安啊,如果自己再提出来,恐怕也是自讨没趣。

    念及此,杜伏威便不打算再提招安的事了,只是喝酒聚旧,然而喝了几杯酒后,林士弘却主动问道:「对了,杜兄这次来不会是只找朕喝酒聚旧这么简单吧?」

    杜伏威不由心念电转,自己明明不想说了,林士弘却主动提起,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王雄诞早就不耐烦拐弯抹角了,立即直言道:「既然林叔问起,那小侄便直言了,义父这次是奉了齐皇陛下的命,前来招安林叔的。」

    林士弘「大吃了一惊」道:「杜兄为何不早说?」

    杜伏威目光一闪,笑道:「现在说也不迟,不知林兄意下如何?齐皇雄才大略,宽厚仁义,麾下人才济济,乃顺天应命的真龙天子,林兄如果投效大齐,必然会受到皇上的重用,日后大齐一统天下,林兄便是从龙开国的功臣了。」

    林士弘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皱眉道:「朕听说曾有谶语称李氏当为天子,可没听说过高氏当为天子,杜兄因何称高长卿为顺天应命的天子呢?」

    杜伏威哂然道:「此谶语想必是李密和李子通之流散布出来愚弄天下人的,作不得真,倒是周武灭佛期间,高僧无名法师所留下那首佛谒更加可信,齐皇在蜀地发现了佛门秘藏,岂不就是顺天应命的真龙子耶?而且如今大齐的天下气象已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啊,以林兄的目光如炬,难道还看不分明?」

    林士弘点了点头道:「嗯,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朕比高长卿还要早称帝,朕是楚国的天子,他是齐国的天子,即便朕肯自去帝号,高长卿肯接纳朕吗?」

    杜伏威正容道:「齐皇陛下为人宽仁,心胸甚广,只要林兄肯自去帝号,接受招安,陛下自然容得下林兄。」

    林士弘犹豫道:「这个……容朕再考虑一二,半个月之内再答复杜兄如何?毕竟此事也不是朕可以独断专行的。」

    杜伏威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士弘竟然答应考虑,虽然半个月才答复有点长了,但也不是不能等,于是拱手道:「那杜伏威便静候杜兄佳音。」

    「呵呵,朕敬杜兄一杯。」林士弘举起酒杯笑道。

    杜伏威与林士弘举杯共饮,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杜伏威便起身告辞了,林士弘皱眉道:「杜兄好不容易来一次,何不多住几天,咱们也好好聚一聚旧。」

    杜伏威笑言:「来日方长,倘若林兄和杜某日后有幸同朝为官,聚旧的机会还有大把,杜某如今得回赶回去向皇帝禀报此行的结果。」

    林士弘目光一闪道:「也是,那朕便不耽搁杜兄的时间了。」

    林士弘说完便站起来,把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送出门去,再派自己的弟弟鄱阳王林药师,把杜伏威送出城去,十分之礼遇。

    杜伏威和王雄诞出城后领回兵器,骑上马疾驰而去,走了一段,后者禁不住问道:「义父,林士弘此人就是个笑脸虎,只怕他当面一套,背后却是另一套,说是半个月后再回复,怕是拖延时间的居多。」

    杜伏威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拖延半个月也没用,面对强大的齐军,林士弘根本抵挡不住,挣扎也只是徒劳罢了。」

    王雄诞闻言深以为然,当初未对上齐军主力时,自己也是这种心态,真正见识了齐军的坚船利炮后,根本再兴不起反抗的心思,譬如沈法兴就被齐军追得如丧家犬,林士弘之所以存了侥幸心理,那是因为没见识过齐军的厉害。

    嘿嘿,林士弘若真存了拖延时间的心思,那他就真的自作聪明了!

    且说那林药师送走了杜伏威后,返回宫中向林士弘复命,后者问道:「杜伏威走了?可还说了些什么?」

    林药师点头道:「走了,倒没再说什么,对了,皇上莫非真打算接受高齐的招安?」

    林士弘哂笑道:「怎么可能,宁作鸡首,不为牛后,朕这个楚国皇帝当得好好的,为何要给别人当臣子?」

    林药师犹豫道:「可是齐军强大,把李子通和沈法兴都灭了,就连杜伏威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皇上要是不接受招安,只怕齐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林士弘淡笑道:「朕自然知道齐军厉害,其实高长卿今年初下诏御驾亲征,朕便已经密切关注了,暗中派人观察齐军和李子通等人战斗,齐军的战力的确很强,装备也极为精良,如果是陆战,朕的军队肯定赢不了齐军,但如果是水战,朕的水师未必会怕齐军的水师。」

    林药师皱眉道:「可是齐军的水师也有火器,李子通和沈法兴的水师都不弱,结果轻易就被齐军击败了。」

    林士弘自信地道:「那是李子通和沈法兴因陈守旧,不懂灵活变通,所以才被齐军水师打了个措手不及,朕已经研究出一套可行的战法,不过朕的水师还需时间操练才能熟练掌握,只要熟练了,定能战胜齐军水师。」

    林药师眼前一亮,脱口道:「原来皇上答应考虑招安,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士弘哈哈一笑道:「要不然你以为朕哪来的兴趣跟杜伏威称兄称弟?」

    林药师有点担忧地道:「半个月时间够吗?」

    林士弘哂然道:「差不多了,若不够,下次杜伏威再来,朕再找个借口拖他半个月,对了,朕已经弄到几枚齐军的飞天雷,工匠已经研究出些眉目来了,到时咱们便可以把飞天雷,甚至齐军的火炮也仿制出来,到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

    林药师喜道:「皇上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啊!」

    林士弘笑道:「你也甭拍朕的马屁了,这段时间想必还会有更多萧铣的人前来投靠,一定要以礼相待。」

    林药师恭身道:「臣弟明白!」

    林士弘笑着挥退了林药师,心情很好。原来这段时间,萧铣被徐世绩打惨了,损兵折将,下辖的领土也被齐军占领了近半,而萧

    铣偏偏又是外宽内苛之人,对麾下的将士十分苛刻,而且疑心病又重,动不动就撤职斩首,所以其麾下的将士大多叛离,其中相当一部份带着麾下前来投降了林士弘,令到林士弘平白得了几万人马。

    也正因为如此,林士弘现在是雄心勃勃,更加不可能接受高齐的招安了。这就是所谓的不撞南墙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