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我艹!”
一声惊呼,声音清脆有力。
青年伙计震惊地看着易传宗的手掌中央。
深沉的金黄色充满着金属的质感,熟悉的形状就好像两个拼起来的椭圆,微微隆起略显饱满,其中一个比较陈旧,完全是曾经记忆的翻版。
这是小黄鱼!
还是三个!
‘我看错了吗?’
青年伙计闭上眼睛静待两秒钟,再次睁开眼睛,&nbp;&nbp;发现眼前的东西还在!金煌煌的差点给他闪瞎喽!
他抬起头眼神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超级强壮的年轻男人。
本来这么高已经比较让人诧异了,一般街头根本看不到,还那么壮实。
比他粗着三圈,这玩意能吃多少?
单单看脸还有点憨憨的!
这像是有钱的样子?
根本不像!
那懒洋洋的姿态比村头大爷还标志,谁曾想,这家伙还真有钱!
百分之一百的微笑!
挺胸抬头精神饱满!
一瞬间的功夫,&nbp;&nbp;似乎转变成了完美的售货员!
这变脸速度!
易传宗的脸色十分怪异,态度变化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真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售货员,果然只要有金钱的动力,&nbp;&nbp;这人就有无限的潜力!
但是这人刚才好像是在骂他吧?声音清脆有力,原来这人也能好好说话!
青年伙计刚想温声细语地开口说话,易传宗已经暴力出手了!
他旋转了一下肩膀,本来拿着小黄鱼的手已经收了回来,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朝着前面伸过去,大手一握直接抓住了青年伙计的衣领。
身体的力量爆发,易传宗直接将青年伙计单手提起来拎了过来,那姿态不比提着一只鸡困难多少。
此时易传宗可没有那么和气了,他龇牙咧嘴面色十分凶狠,双眼瞪圆满是愤怒,“你骂谁呢?”
青年伙计一脸懵逼,这就是双脚悬空的感觉吗?
看着俯瞰着自己的那张大脸,青年伙计心里发怵,他有一百三十斤重,单手能把他提起来,怕是一拳下来有些要命啊!
“且慢动手!客官且慢动手!”
里面清瘦的小老头已经是呼喊着小跑过来。
刚才听到伙计的惊呼声,&nbp;&nbp;他看了过来,&nbp;&nbp;其实他也是有些懵的,&nbp;&nbp;这年头哪里还有人有什么小黄鱼?更何况是一名工人?
五四年的时候工厂公私合营,公家对资本主义私股的赎买改行“定息制度”,统一规定年息五厘。
五六的时候全行业都进行了公私合营,那时候聚昌源的东家就分家了,一户人家的钱不过两千块,这才没被定义为资本家。
如今时隔六年,从老板变成打工人,那两千块钱翻个倍都难,三条小黄鱼就近两千块钱。
哪怕古玩溢价、折价比较高,当时的两千块的货可能价值更高一些,近两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前面可是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朝前抻着头打量着,抬了一下老花镜的功夫,这人就动手了!
清瘦的小老头慌手慌脚地跑过来,伸手扶着易传宗的胳膊赔笑道“客官,您别生气,这小子没见过金子,他骂的不是您,&nbp;&nbp;就是有点太惊讶了!”
入手之后全是生硬的肌肉,就好像是扶着一根木棍似的,&nbp;&nbp;如此强壮的人惊得他脸皮子直颤,搁他年轻的时候,这人砸了他的店,他都不敢吱声。
“小陈,你怎么招呼的?还不快给人道歉!”
易传宗怒目一横,打量着这个小老头。
一身适体的对襟衫,脚下是大宽裤,还有一双四九老布鞋,这身衣服穿着他身上有点年代味儿,整体看起来还文绉绉的。
问题是这人能好好说话,怎么刚才的时候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这会儿知道认怂了?
老家雀!
“对不起,我,我不是骂的您,我就是太惊讶了!”
青年伙计面带委屈地解释着,整个人一副弱弱的模样。
“哼!”
“谅你也不敢!”
易传宗嗤笑一声,随即直接松开手。
青年伙计自由落体啪地一下落在地上,随后踉跄了一步,不过终于是踏实了!
他连忙赔笑道“客官,您的小黄鱼呢!我去帮您测量一下!”
易传宗缓缓转动了一下肩膀,这才悠悠转过身来,再次抬起手臂,张开手掌将三个小黄鱼露出来。
只不过这会儿三个小黄鱼稍微变了一下,接触的位置多出了六个扁平的圆面。
青年伙计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将金子捏成这样?他以前见过,都是用牙咬的!
清瘦小老头这会儿笑脸和菊花一样,这是真金!
他口中称赞,“色泽饱满,外形完美,您三条小黄鱼是真不错!”转过头,“小陈,快给这位客官测量一下,刚才你还不想加班,这会儿不埋怨了吧?见到这东西是你的荣幸!”
“真是抱歉啊,他刚才就是带点情绪,这不是过年了嘛,您多多包涵。”
“得了,我知道了,先测一下吧!”易传宗不冷不热地说着。
“得嘞!”
小陈面露喜色朝着前面跳了一步,随后抬眼看了一下易传宗,这才伸手去拿大手里面的小黄鱼,入手微沉,那种集中重量的感觉充满着金钱的味道,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易传宗面无表情地瞥了青年伙计一眼。
那边清瘦的小老头这会儿可不敢怠慢了,他娴熟地弓着腰朝着前面伸手示意,那姿态甚是自然文雅。
“客官,您这边请!他得费点功夫,您稍微等一下。”
这小老头看起来也得六十多岁,往前五十年大清还在呢,他那时候要是没读私塾,也就开始当店小二了,如今作起这些动作自然十分到位,那时候的‘爷’可不好伺候。
易传宗也不怕自己的金子丢了,跟着老者朝着东北角的茶桌前就坐了下来。
他能平白无故地弄到金子,但是这店里的人可没有这能力。
突然多出来的财富,那是偷的公家的,敢报假账!那是闲命长!
清瘦的小老头姿态优雅地倒上一杯清茶,笑脸问道“客官,您这小黄鱼是从哪里来的?”
东西指定是好东西,却也让人不放心。
除了个别贡献突出的人,其他人都是正常工资,当家人一个月不过几百块,都没有一条小黄鱼。
三条小黄鱼常人得挣五六年,这是不花的情况下,要想攒一千八块,那完全是臆想。
一大爷二大爷这种顶级工人有得攒,高级干部有得攒,顶级知识份子有得攒。三大爷能扣点积蓄,普通人都活不出来。
“怎么?嫌我东西脏?”
易传宗双眼一瞪,猛地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清瘦的小老头连忙伸手抓住易传宗的胳膊,连忙出言安抚,“客官,您别急,你别急啊!我就是随便问问,现在这时候,哪还有脏的钱?那不能够!您穿着这身工装也指定不能够!”
公家统计过资产,他一个店家肯定不能乱污蔑人。
易传宗面色稍缓,随后大咧咧地坐下身来,清瘦小老头也是笑脸坐下。
“算你有点眼力见儿,这回你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大爷第三轧钢厂八级钳工易中海,我易传宗虽说现在只是四级钳工却也有在工厂里面有点名声点名声。这三条小黄鱼左右不过是一年多的工资,现在来卖说不定以后还会来买,这玩意好看!”
现在黄金这种贵重物品肯定是不能私自交易的,待会儿卖的时候要报名字开单据,他提前说出来也省得这人猜忌。
没有怀疑,这人就不会严格的查对,毕竟他们家买得起。
甚至,黄金这东西他家里还真有!娄晓娥来的时候还带了两条。真要是查起来不是没有来源。
现在风头不紧,却不能张扬,能避开最好了,表面尽量不暴露和娄家。
要不然娄晓娥陪嫁的时候,娄父说不定会送他一盒金子……
有钱总不能不花,他年后都要考核八级工了,后面还能进步,也不怕娄家怎么影响他。
清瘦的小老头连忙赔笑,“那是!那是!小黄鱼谁不喜欢,我平时也喜欢把玩这东西。”谷镗
他的心中却很是震惊,一个八级工,一个如此年轻的四级工,这一家人牛啊!
这回他真是打眼了,谁曾想,一个小年轻竟然是四级钳工?
还有工人,当真不能小觑啊,里面也真有豪横的!拿着三条小黄鱼玩!
易传宗微微颔首,伸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姿态甚是高傲。
他刚干了三个月的活,工资一百多点,哪有钱买什么小黄鱼,有这个家庭背景就行了。
不过,这老家雀挺有一套的,竟然还有这爱好?
和他一样啊!
本来有两条小黄鱼的时候,他有事没事的也喜欢把玩,后来少了一个就不再那么玩了。
“本来是打算做几件首饰的,结果媳妇儿不喜欢这种金煌煌的东西,索性卖了买两块手表,后面装修下房子,也算是不错。”
清瘦的小老头脸皮抽搐了一下,这年轻人!真是不拿钱当钱,还有人不喜欢金子的。
“你这儿的金价是多少啊?”
听到聊正事,清瘦的小老头也是认真了一些。
这话他听明白了,‘你这儿’,这是还不一定在这卖呢!那哪行?
一千八,哪怕他分得比较少,一克赚几毛块一百块也有几十块!这么大生意,那是捡钱!
踌躇两秒之后,他试探性说道“您指定在别的地儿打听过了,现在这斤两都改了,咱们按克来算,老美子那边咱们不管,这边一克给您二十一块二毛三分,您看这价格怎么样?”
易传宗双眼微眯,随后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这黄金的价格他上次去黑市的时候就打听过,去找师父的时候顺便去德兴源问的。
价格比这瘦老头说的还要低点,当时是二十块九毛六分一克,如今还涨了两毛七分钱,看来真是有点急缺这东西。
这东西能讲价,那就有得琢磨了。
这老家雀的态度可是有点耐人寻味,他得动动平时懒得动的脑子了。
略微思考了一下他就明白了,现在是公私合营,还没有完全收购,这里面是有一定油水的。
易传宗和老丈人聊过,现在第三轧钢厂每年给这些厂长、董事之类的分红,这个比例在利润的25,不过这钢铁都是造出来自己用,利润低的可怜,但是老丈人也能分个965
这种珠宝店的溢价很高暴利得很,相应分得的利润可能少点,但是没有那么多人分,一年怎么也能赚个10靠上,这价格就有得聊了。
小黄鱼应该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毕竟有国际行情在那边摆着,利润空间应该在一个区域内。
现在缺这个东西,应该给得利润空间不低,二十一块二毛三应该是比外面打听的底价高一点点,这店家想让他在这卖,自然要提提价格。
多少钱收来,看店家的本事,能有黄金的多数都不是普通人,既然流传出来的都是底价,他也不能傻呵呵的就最低价卖了。
沉吟片刻,易传宗轻声说道“你说说老美子那边的多少美元一盎司。”
清瘦的小老头双眼顿时一瞪,心中大呼‘不妙!’
刚才他对老美子那边的金价概而不论,为的就是不想让易传宗知道金价,除了供销社,个体的小店都是有利润的,并不是拿死工资。
他本想着比市价稍微高点就行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懂这个!
多少美元一盎司?还很专业!
“不说?”
“你不说那我说了。”
易传宗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清瘦的小老头眉梢跳动了一下,抬手扶了一下自己头顶的小圆帽,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咱们说那边也没用啊,这公家给的价没什么好说叨的。”
易传宗轻笑了一下,他都想明白了,这边还跟他打马虎眼!
他放下杯子靠在老君椅的靠背上面,转头朝着青年伙计的方向昂头示意,“二十一块七毛三!一克给我长五毛钱!那边的三个小黄鱼就给你了!”
清瘦的小老头眼睛一瞪,脸色瞬间绷紧,口中直呼,“给不了!给不了!一克五毛钱!这哪给得了?我这边出账都没法出!”
易传宗神色不变,刚才他一直注意着对面,这老家雀反应稍微慢了半拍,但也是真急了,赚肯定是稍微有得赚,就是赚的有太少!接近极限!
毕竟是三条小黄鱼,以前的话就是一斤,自从十六两变成了一市斤,这小黄鱼也有3125克,三条就是接近九十四克,一克五毛就是近四十七块钱。
一笔大生意赚三级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珠宝生意就是暴利啊,这还是黄金,要是别的漫天要价都有可能,古董珠宝这些东西,哪有什么定价?
易传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端起桌上的茶杯。
他虽然花钱大手大脚的,但是花在自己身上,这肯定是不心疼,花在媳妇儿身上更加不心疼了,大爷和丈人、师父那是该孝敬。
四十七块钱,他一个月工资才五十二块八,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不着急。
这边给的价格指定高不了,要是这边谈不拢卖不出去,别的地方指定能卖得出去,到时候再谈这边的价格就是底价。
等测量完了之后,知道了具体的斤两,想必这老家雀算清楚能赚多少钱,到时候应该好谈一些。
那边清瘦的小老头见易传宗这副神态,他的眼睛狡诈地晃动了一下,苦笑道“你这三条小黄鱼分到我手里真没那么多钱,你要说涨个八分一毛的,我还能给你让点利,但是一克涨五毛,都有近五十块块钱了,这公家有定价,我根本就分不到多少。”
“我也是想完成上面给予的指标,尽量多收集些黄金来跟外面做生意,这三年大家生活那么难,多点金子就多些粮食,咱们都尽力帮帮忙。”
“我们这些个体经营户累啊,到了过年都不能少了人,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我们还得在这守着,您这近两千块进账,我这儿连个零头都没有。”
“这也快过年了,我也是想做成这单生意,这样,我让你一毛,你多少也让我赚点!要不然这么大的生意,我连个辛苦钱都没有,那也太惨了。能稍微赚点,我年纪这么大了,也买斤面粉和家人包点饺子吃,这心里面也舒服。”
易传宗眼神很是古怪地看着对面这个清瘦的老家雀。
这是给他上话术?
能不能不要这么熟悉?
道德绑架!
哭穷!
卖惨!
以退为进?
好家伙啊!直接就是一句好家伙!
“嗯……”易传宗微微沉吟,“您这话说得有道理!”
清瘦小老头面露喜色,眼神很是感动和安慰。
“公家要是有需要,这白上交都行,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我就是从村子里面出来的,也知道乡亲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能帮忙是应该尽量帮忙。”
易传宗说道这里微微抬头,这老家雀脸色红润,面上喜笑颜开,这么大岁数又是做的风险生意,原先可能有难过的时候,但是这两年的生活指定很滋润!
三年饥荒一点没影响,竟然敢和他哭穷?满足了生存才会追求些有得没得,怕是别人越穷他的生意越好,都想拿家里的古董换点钱,这三年他指不定赚了多少呢!
“您这么大岁数了,过年都得在这里守着生意,我指定得给您留斤面粉的钱,话说咱们这过年的时候庙会很热闹是吧?”
眼见交易要成了,清瘦的小老头慈眉顺眼地看过来,似是赞扬地点了点头,这才悠悠说道“对,到时候过来摆摊的人很多,你可以再来逛逛,我帮你长眼物色个好玩意!”
易传宗不动声色端起茶杯,默默地喝起茶来。
对方这话他是听明白了,看来他说的话这老家雀也是都听心里去了。
真是有心了!
还准备帮他给媳妇儿物色首饰呢!
他确实是要给媳妇儿买点东西!
简直太体贴了!
但是这老家雀也是真想再坑他一波!
这珠宝画像,瓷器玉瓶,不懂行的人溢价、溢价、再溢价,能买到真的就不错。
这小老头赚完他卖金子的一波钱还不算完,还想在他买东西的时候再狠狠给他一刀!
莫名地熟悉感啊,发工资扣税交保险,一发工资还贷款,这人发愁就想抽烟,压力大了就抽烟,无趣心烦会抽烟……
其实烟就是几根草,产量是粮食的20左右,精神食粮嘛。抽烟有害就得生病,命还短,二手烟更厉害。接近一半的男人吸烟,见人还要分一根,成了礼节还不好戒。
前前后后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一代一代无缝连接。
这钱从手里过一遍,都不知道怎么没的,偏偏吃着老坛还挺香?
这老家雀这是要割他啊!
到时候是不是再给他物色一个看着很贵,打完折勉强能接受的手镯、项链之类的奢侈品?
一千多块钱花出去了,有用没用不说,值钱不值钱不说,新鲜多长时间不肯定,能不能换回来钱来甭提,反正媳妇儿就算心疼指定也是开心的,他心里是不是也勉强能过得去?
毕竟好脸色是夫妻幸福生活的关键,他现在有幸、有钱能一直看这种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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