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就在沈魏风等待回信的几天里,苏筱晚又开始不怎么去现场了,她和小雯两个人整天操心着院子里的小鸡崽,觉得一只小鸡活着实在孤单,又跑去村长家里要了两只回来一起养。
她去3号院除了吃饭就是跟厨子要米要菜拿回去喂鸡,有时候赶上几个负责人在院子里开会,就像和自己毫无关系似的打个招呼就走了,沈魏风在后面喊都喊不住,直追到院门口,眼看着她走远。吴大军气得嚷嚷“唉,有这样干工作的吗?!”
确实没有这样干工作的,沈魏风觉得还是应该跟苏筱晚沟通沟通。
天气转凉,白天户外也十分舒适,正是上午十点多,太阳还没到发威的时候,沈魏风一大早去了岩洞做了三个小时的整理和记录工作便回驻地收发资料,刚进村子就想起来今天苏筱晚又没来“上工”,就转道去了1号院。
院子大门紧锁,小雯这会儿正跟着孟岩在现场做壁画拓印,那苏筱晚去了哪里?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苏林晚的踪迹,沈魏风心里开始有些担心。上午老乡们很多都去了地里干农活,到处都静悄悄的,苏筱晚一个大姑娘能躲到哪里去?正心里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堵院墙那边飘了过来。
“中卦!怎么是中卦!”苏筱晚看着老奶奶手里的牌不甘心地大叫着。
沈魏风寻声找到这家大门,门不避嫌地敞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木凳子上的苏筱晚,她专注地翻看着一副卦牌,脸上流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坐在旁边的老奶奶说着本地土话,沈魏风觉得他听着都很费劲,苏筱晚是在跟人家用手比划吗?
苏筱晚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了沈魏风,开心地咧开嘴笑起来,招手道“快来!帮我问问这位老奶奶,这副卦牌是什么意思?怎么是中卦呢?”
沈魏风没有心情陪她在村民家里算卦,催促起来“你今天又没去现场,连着两天了。”
“嗯,我现在学会了一点,来来来,我来给你算一卦,算,算算你的爱情,怎么样?”苏筱晚对于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她一串自问自答惹得沈魏风没办法不恼怒起来。
“你应该算算你何时能把石棺完全打开,我不需要爱情,我需要工作有进展。”沈魏风借题发挥,尽量不把语气弄得让苏筱晚在村民跟前下不了台。
“开石棺需要运气,爱情更需要运气。没有运气,哪件都做不成!”苏筱晚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放下卦牌,起身向老人道别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沈魏风还在消化对苏筱晚的怒气,她竟然又自动找上了门。
“给我讲讲易经吧?”苏筱晚一副忘事精的样子,而且十分确定沈魏风对易经的掌握程度。
《易经》沈魏风是大学才开始接触的,可是学得晚一点不耽误学得精,张教授有一次开玩笑说,若是他摆个算卦摊子大约生意不会太差,最起码糊口是不成问题的。
那是,谁会不喜欢找帅哥算卦呢?
可是,此时的沈魏风火气未消“你工作上需要通读易经吗?”
“你除了工作,能不能有点别的跟我说?”苏筱晚也没好气。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材料盯着苏筱晚道“你又两三天不出现场,还跑去老乡家里算什么卦!你知不知道我们考古队和当地群众相处是很微妙的,你要少和他们来往,以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和你们有什么冲突?我怎么不知道?我觉得他们人都很好,既善良又热情,我觉得他们是那么可爱!这才是我爱的中国,而不是你这样一天到晚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苏筱晚句句属实,沈魏风干生气接不上话。
总跟苏筱晚发火也不解决问题,她嘴皮子溜,脑子反应快,与其费力和她掰扯,还不如打打温情牌,感染感染她。
沈魏风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又设身处地为苏筱晚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或许是过于强求苏筱晚了。
他从桌前站起身来,走近苏筱晚,把语气放温和“我知道你孤身一人在中国工作很不容易,你说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沈魏风话刚出口,苏筱晚那张秀丽又俏皮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沈魏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问题,刚想申明自己是代表队里对她予以关心,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筱晚已经拦腰抱住沈魏风,把头放在沈魏风怀里道“我需要有人可以依靠。”
苏筱晚那两条纤细的胳膊这会儿异常有力,电光火石之间,沈魏风慌忙想推开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脱开身,血液快速在他体内流动着,脑子里的血管狂跳着,带来一波又一波的隐痛,他感到自己一分钟也不能再和苏筱晚共处一室,他快步夺门而出,直接走出了3号院。
苏筱晚迷茫地看着“逃走”的沈魏风,轻抚着被他双手推开的肩膀,慢慢环绕着抱住自己,眼底慢慢泛起一片心酸的泪光。
野地里,寒风一阵又一阵地呼号着,沈魏风走得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有穿,此时冷得身子不住地发抖,他摸索着身上的口袋,从裤兜里翻出一包老吴交给他“托管”的烟来。
村子西北口的一小段水泥路上有几盏亮着黄光的路灯,年久失修,就剩下一盏昏黄地亮着,沈魏风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支烟来,可风大,点了半天都没有点着,他绝望地放下烟,看向3号院的方向苏筱晚形单影只地走了出来,背影似乎还在轻轻地耸动。
她哭了,她一定是哭了。
沈魏风感到这时痛的已经不止是太阳穴了,自己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他本能地一遍一遍深呼吸,可这毫无用处……
此后的几天,沈魏风都没再去招惹苏筱晚,每天一早去岩洞和队员进行清理和复原整理工作,忙到中午才回去吃饭,下午都在房间里处理事情和材料,一般都要到夜里才能就寝。吴大军则全天在现场,每天晚上回来汇报说苏筱晚都是下午去岩洞里做临摹,对着石棺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也不干,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沈魏风不想再去1号院,就让人把小雯叫了来。结果沈魏风还没来得及盘问,小雯倒一进门就抱怨起苏筱晚了。说她晚上不睡觉,在屋里“咚咚”地吵个没完,嚷嚷自己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正想跟沈魏风反映一下,能不能让苏筱晚晚上安静一点。
小雯是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又是个女孩子,而且文物局的钱主任千叮咛万嘱咐沈魏风一定帮忙照顾好他这个宝贝侄女,结果现在人家都抗议到领导这里来了,沈魏风好歹也得有个样子。
正是晚上九点多种,沈魏风看了看手表,就起身和小雯一起回1号院,看看苏筱晚究竟在房间里搞些什么名堂。
果然,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咚咚”声,好像在敲打东西似的。沈魏风走到苏筱晚的房间门前,听见响声更清楚了,他抬手敲门,里面仍然“咚咚”地响,沈魏风加重了敲门声,足敲了一阵子,里面才安静下来。
苏筱晚问是谁,沈魏风只好隔着门喊“苏筱晚,开门!”
“有事明天说吧。我忙着呢!”苏筱晚竟然不打算开门。
小雯就站在跟前,觉得沈魏风面子有点下不来,赶忙说有事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魏风气得又敲门“苏筱晚,你想干什么!把门打开!”
这时,苏筱晚猛地拉开了门,一脸火气“这是女生宿舍,你想干什么!喊什么呀!”接着“咣”地把门重重地摔上了,沈魏风气得真想砸门骂人,一只拳头都抬起来了,可转念一想好容易理智下来,还是忍住了。
一起跟来一直在大门口等着的吴大军摇头冲沈魏风道“找这样的人来有什么用?跟祖宗一样!使唤不得,批评不得。实话跟你说吧,我都连着摸了三天石棺,连个缝儿都没找着。唉!”
沈魏风走出院子,拍了拍吴大军的肩头“老吴,你辛苦了!这事是不容易,可容易的也到不了咱手里,是吧?”
其实,石棺做得这样严丝合缝是真正中国人的智慧,浑然一体,宛如天成,老祖宗就想让后面的人这么敬仰他,钦佩他。他兴许就没打算公布里面的东西,那是他或者另一个人终身的秘密或禁忌,他费劲心机安排了这样一场骗局,可后世的人们还是要绞尽脑汁地去弄明白它,解开它,否则上对不起自己国家的辉煌历史,下对不起已经奋战了近一个月的同事,于情于理这件事都是不能不硬着头皮做下去的。当初把吴大军调到3组来,并不是所谓得“支援”,而是想再多一个人智慧去和古人碰撞,沈魏风觉得自己算一个,老吴也算一个,可他俩毕竟都是男人,只有苏筱晚是女人,还是一个异国来的中国女人,这份奇迹到底在谁身上会出现,沈魏风并没有底,觉得只能砥砺前行。
工作和苏筱晚的胶着程度不相上下,沈魏风正想独立处理好这些还没形成想法,老所长的电话就来了。沈魏风分析老所长这个时候突然过问项目的情况,大概是苏筱晚的工作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捅娄子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沈魏风有些恼火,可是还是尽力端平了态度跟老所长解释。
“苏筱晚到底是个外国人,不能和国内的专家一个管理方法,我怕惹急了她,她要撂挑子就麻烦了。”沈魏风觉得这个项目不能没有苏筱晚,尽管她有各种不靠谱,可是仍然不可取代。
不过,老所长的看法不同“她最大的优势是她的家族优势,我听说她有个伯父就在咱们市,她要是真有情绪就回来吧,你陪她一起回,顺便去请了她伯父过来参与。民间的专家对国家项目也是求之不得的,谁都想扬名,就看给不给他们机会了。”
可苏长庸那老东西是摆明了不沾此事的,来岁黄之前他还反复叮嘱沈魏风要小心“伺候”好他这个宝贝侄女,那言下之意也是他绝不可能参与进来的,但沈魏风不敢继续反驳老所长,只好含糊地应承着,老所长听出沈魏风答应得不痛快,笑起来问“沈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个人的想法啊?有就直说嘛。”
这真是乱点了鸳鸯谱,沈魏风马上矢口否认。
老所长有两三年没和沈魏风有深度的交往了,可热心肠还是有的“你要是真有这想法也没有什么,你这个年纪早该成个家了,有了家好安心工作。不过,有什么想法都得先完成这次任务再说。”
“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了!我现在忙得很,没空考虑这些事情。”
老所长沉吟了一下“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她人已经去了,要是回来总是浪费时间的,你还是要尽力做好她的工作。她这个人毕竟还有专业优势,走了确实可惜。”
老所长的话提醒了沈魏风,他想现在的情况和苏筱晚置气,遭殃的还是考古队,好歹还是要跟她讲明道理。她一个外国长大的华裔姑娘没有经历过国内这种田野考察,觉得辛苦,觉得烦,都能理解,遇事还要拿出耐心,尽量让她紧张起来,拿出全副精力来工作,不然这样怠工下去,洞塌了她也还是这副德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刚到岩洞口就发现地下放了一只帆布袋,袋子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三只小木盒,每个木盒都上了把精巧的小锁,锁是黄铜制成的,黄澄澄的,木盒做得倒是不算太精细,可是上面的纹路雕琢得圆润可爱,都是腾云的玉兔怀抱了一只天圆地方的铜钱,沈魏风忍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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