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竹的两人间宿舍空无一人,她留了便条在邮箱里,说是要赶在周末前回家,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
苏筱晚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当面见到这位久违了的朋友,没想到还是一场有意或无意间的错过。
夏秋杨倒是觉得这事很平常,说是最近这大半年吴霜竹变得回家很勤,不像以前在外面玩得那样疯了,似乎知道了收敛,又提醒苏筱晚不必在意霜竹的事情,锁好门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就行了。
送走了夏秋杨,之后的一夜苏筱晚在吴霜竹的房间里久久没能入眠,最后半梦半醒勉强睡着了几个小时,可窗外小林子里一声鸟叫就把她从极浅的睡梦中惊醒过来,一看时间正是清晨五点半左右。
吴霜竹的宿舍里有一部电话,就放在她床头的书桌上,苏筱晚干脆披衣起身,找出包里的一张电话卡,拨通了远在a市周楚凝家的电话。
这个时间a市应该是下午六点半左右,苏筱晚以为周楚凝会兴奋地在电话那头尖叫,却不想被保姆告知:她人出去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确实,周楚凝这时已经意气风发地离开家,去小区门口接沈魏风来家里吃晚饭,迎着远处夕阳的残红,周楚凝看到了沈魏风那不易察觉的一抹微笑。
“怎么不进来?”周楚凝容光焕发地迎面走来,沈魏风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步。
“我看那边可以坐一下,走吧。”
沈魏风看向旁边一道种满了牵牛花的游廊,廊下无人,可以随意落座。
那里是沈魏风一来就看好了的,离大门口远,离路也远,但又不会太远,周楚凝回去就几步路,再怎么闹得天翻地覆都容易收场,毕竟不远处还是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周楚凝不会那么不知道分寸。
不过,这个意外的邀请让周楚凝倒真是又惊又喜。
认识沈魏风到现在有多少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单独邀约,尽管不是什么浪漫的咖啡厅或小酒馆,但这就像久旱的土地,哪怕有一点点甘露都要满心雀跃。
周楚凝非常痛快地点头答应,那种“我是这个男人的正牌女友”的劲头瞬间就上来了。她刚想走上前理所应当地挽住沈魏风,可沈魏风已经早两步走在了前面,让落在他身后的周楚凝突然多少有点难以言明的心慌。
可这时的周楚凝仍然抱着最大的希望,觉得苍天怎么都不会再辜负她这有心人。
游廊之下,牵牛花的阔叶已经覆盖廊顶大半的空隙,每隔几步的廊柱上也缠绕着新长出来的藤萝和新叶,映得到处一片绿意盎然。
缠绕的丝萝,娇弱的花蕾,周楚凝想到了好多诗句,可还是觉得《红拂记》里的那句“妾本丝萝,愿托乔木”来得最为传神。
然而,接下来两人的对话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几乎没有一句是周楚凝心中所想。
在沈魏风缓慢而沉稳的语调里,周楚凝那张满是喜悦的面孔逐渐变得震惊和模糊。
周楚凝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对沈魏风道:“沈魏风,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爱了你多少年?可她,只不过来了短短的几个月,为什么?”
沈魏风看着情绪崩溃的周楚凝还是保持着冷静。
“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很难解释得清楚,缘分这件事,我们与其奋力挣扎,还不如平静地接受它,接受它的安排。就像你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你现在强扭着这段关系,最后也只能结出苦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她,你会爱上我的!这只是时间问题!”周楚凝已经泪流满面,觉得和沈魏风之间相隔的何止眼前的这一步之遥,而是千山和万水。
“过去的几年还不能证明吗?楚凝,我不是一块木头,也不是一块石头,我也有感情,也有情不自禁,如果我可以爱上你,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有苏筱晚,在爱这件事上,我从不坐等其成。”
“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要帮她,还那么费力地再把她介绍进你的这个项目组!当初在米国时,我就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对,那场冷餐会上你每看她一眼,我就会觉得心慌得难受,可是时隔两年,我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我真是糊涂啊!”
此时,周楚凝真是对自己把苏筱晚引入沈魏风的人生无比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没有冯村的项目,也会有另外的什么国际合作,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谁也留不住!她现在已经走了,你不必再对她耿耿于怀,而我也放弃了这次出国访问的机会。冷静下来重新看看身边吧,值得你去爱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沈魏风说完这些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而周楚凝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双膝一软坐在了廊檐之下,流着泪看着沈魏风渐行渐远,在初上的夜幕里哭得肝肠寸断。
其实,今晚想大放悲声的人何止周楚凝,沈魏风的心也在痛得滴血。
幸好,在这万般折磨的时刻,蒋宇打来了电话。
“你去没去那个你们周处长他家,听说他家闺女盯上你了?”
蒋宇的话风直白又粗鲁,像是一张粗糙的砂纸打磨着沈魏风的耳朵。
“没有,我在回家的路上。”
劝退了周楚凝,沈魏风才顾得上自己的悲伤,低落的情绪让他声音极为沉闷。
“那好,我就在你家楼下的元亨酒馆等你啊,你路远不急,我先去订个座位,一定来啊。”
蒋宇挂断电话就风风火火地去了饭馆,沈魏风想拒绝都来不及说出口。
眼看就是周末了,小酒馆里人声鼎沸,坐满了吃客。
蒋宇来得还是有些晚了,只等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小桌子。
等到沈魏风赶到的时候,这间不大的酒馆里已经到了不扯着嗓子说话都听不见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了。
说话听不见就干脆不说,来就是为了酒,蒋宇觉得自打他认识沈魏风以来,还从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少,这人太过自律,轻易不会放纵自己,不过现在,他算见识到了有点疯狂的沈魏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