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多月前的一幕又跳入了沈魏风的脑海里,在凄惨中哭喊的苏筱晚,暴怒的自己,张大国那满脸的血,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还有那个张家一点点大的小孩子……
天黑,东子注意不到沈魏风的表情,&nbp;&nbp;还是在自顾自地说着。
“说实话,我们不是非靠着这个女专家提供的信息才能破案,她这条线目前还不是必须的,下面具体侦办的同志还在努力,有可能其他方面会有突破,比如张大国的口供或者那晚的那辆车。只是,&nbp;&nbp;咱俩这关系,&nbp;&nbp;我觉得我得提醒你一下,&nbp;&nbp;她今晚这表现能看得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东子一支烟抽完丢在地上,碾灭。
“不,你不了解她这个人,我想她不过是念旧罢了!你别看她今晚稳稳当当一副冷静理智的样子,其实心里很脆弱,对很多感情割舍不下。”沈魏风迎着寒风,说话声音很低沉。
东子听了点点头,沉默了一下也感叹起来:“之前只听你说过她,我今天也算见了她本人,说真的,我觉得她挺招人喜欢的,人嘛,也温柔知理,应该是个好姑娘。不过我也是真羡慕你呀!在这么个破地方干考古,还有这艳福。你瞅瞅我身边,不是警察就是流氓!”
沈魏风本来情绪不佳,可东子这句话到底还是把他给逗乐了。
“人家底下分局的刑警这么抱怨两句我还能理解,你这天天部里上班的,&nbp;&nbp;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是,&nbp;&nbp;我条件确实没人家艰苦,可困难都是一样的,总之身边像样的真没有,还不如你这里热闹呢!”
两人说着走着,眼看工作面就在前方不远处。
“你们这个考古项目大概得多长时间结束?”走到村子外围,风明显更野了,东子冻得把手抄进了裤兜里。
“你这个问得就不专业了。我们目前还属于发掘的起步阶段,以论证为主,主要工作是寻找可以定性的证据,这个证据包括各方面的,也不只文物,很多因素都要综合考虑。年底前这些情况如果都可以解决的话,这一期的考古季就可以结束了,后面的发掘工作会每年进行安排,一般七八月份开始。”沈魏风耐心地给东子做了点现场科普,两人已经走到了探方跟前。
“这儿没人值班?”东子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有,一晚上三班,&nbp;&nbp;那边,&nbp;&nbp;帐篷里就有我们的人在值夜,这会儿大概是休息了吧。”沈魏风说着看向帐篷那里,有一点灯光从里面透出,帐篷顶上伸出来的炉子烟囱口有青烟飘出。
东子也张望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些都是墓?里面有棺材?”东子指着2号探方问了起来。
“这个是的,有大小几口棺椁,你看都基本在原位上,没有挪动,不过,它们这个情况想随意挪动也很困难。”
东子刚要开口,帐篷那边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一个人掀了门帘出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着,东子和沈魏风都条件反射地挡了挡眼睛。
“谁?”值班的紧张地大喊。
最近晚上排班都是老吴管着,沈魏风还真不清楚今晚这个时候是谁在这儿。
“我,沈魏风!”
“哦,沈队啊!这么晚了还过来。”说着,这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直到走到跟前沈魏风才看清今晚的第一班是汪辉。这一刻他觉得明天很有必要把老吴的排班表拿来好好过一遍。
“是你啊。”沈魏风顿时拉下脸来,没了刚才的轻松劲儿。
“嗯,我今晚到一点。哎,这不是那位警察同志吗?那天见过,你好!”汪辉属于自来熟型,但实际上“自来熟”和“有礼貌”还是有差别的,东子干警察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对汪辉可谓一望即知,就只点了点头,根本不开口。
“我们也没什么事,四处转转,你回去吧。”沈魏风和汪辉的过节虽然还没上升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也基本上是关系到底了,况且沈魏风这人也不会演戏。
“行,你们忙!有什么需要叫我。”汪辉嘴上应承,一双眼睛却根本不在沈魏风身上,对他的态度完全视若无睹,全程都在盯着东子,这会儿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不时回头。
“你跟这人关系不怎么样?”东子见人走远了才问。
“嗯,有点工作上的小摩擦,主要这人平时不怎么老实,但他是所里领导的熟人,所以安在这里。”
“哎,看到这人我想起个事。”东子转了个身,和沈魏风继续在探方之间溜达。
“什么事?”
“你们这个女专家有一件事说的应该是实情,就是她的这两个博士师兄妹都是她导师的得意门生,据说她导师本身也是个收藏家,私人藏品极丰富。她的这两位同学中的那个女的其实是我们之前一个案子的嫌疑人,只不过你们的苏博士以我们提供的照片不清晰为由,拒绝承认那张照片上的人是她。可这两个事情之间不可能是完全没有关联的,我觉得苏博士在极其晦涩地、委婉地提醒我们。”
沈魏风站住了,疑惑地看向东子:“提醒什么?”
“我怀疑她就是想告诉我们她也认为这个女的就是这案子背后的某个人。只是她觉得她的指认有可能会导致她的同学蒙冤,她不敢确认,毕竟我们警方这边现在还在苦于人证和物证,在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她是不会随便乱说的吧。”
沈魏风听到这里点点头:“这确实是小晚的性格,你猜得应该不错。”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们自己得提高警惕,这个人目前就正在这附近活动,不好说她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的工作性质又跟我们的不一样,他们不出手,我们一时也不能怎么样,法律是公正的,但也是滞后的。”
东子的提醒自然是好意,不过沈魏风有他的想法:“我们现在的项目其实还在求证阶段,我们自己都不是十拿九稳一定能出什么成果,压力很大,这帮人到底是哪来的先见之明非要赌这里有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地蹲守?”
东子不懂考古,但是他举了个相关的案子来说明。
“我之前就知道一起考古现场的文物走私案,其实走私都是后话了,前期就是在像你们这种地头打劫。作案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有车有枪,但是这案子里有一个人就是考古队里的,没有他跟外面里应外合,那帮劫匪也很难成功,你想是不是再没有比有个懂行的帮你更稳妥的事了?所以我觉得这种其实是最危险的。”
东子的这个提醒恰恰撞在了沈魏风回来那天的疑惑上,他觉得在全面铺开遗址发掘工作之前,很有必要整肃一下这支考古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