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临近早晨的时候变做了雪花,起先还是小片,逐渐变得如鹅毛般大小,飘得有点慢,虽说赶着天亮前下了足一两个小时,但并没能把一切变白,只不过为这片苍茫大地镶了一道道白边,混在苍黄和灰黑里面多少有点不足。
早饭早早就好了,老张和姜伟睡得早起得早,只有苏筱晚和沈魏风起得晚了些。
苏筱晚因为夜里担心,所以一个晚上睡得半梦半醒,几次强迫自己醒来就为试试沈魏风额头,生怕他后背的伤口感染突然飚起高温。
幸好没有。
雨水混着散落的雪花纠缠在土地里,老张喝着热茶看着外面叹了口气道:“这天气!一会儿活儿可怎么干!”
沈魏风今早起来异常沉默,吃东西和喝茶都改用了左手,动作也很缓慢,左胳膊抬起放下明显看着有点艰难,听到老张的抱怨也没说什么,但苏筱晚却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泛起一层隐忧。
早饭之后来到探方天光已经大亮,灰蒙蒙地阴沉,不过雪倒暂时停了,减少了一些工作上的麻烦。
方几乎看不到了,土石差不多填满了所有的空间,老张看着苦笑道:“这可好,省了回填了!唉!”
可这样的回填,工作报告都没法写,毕竟这都算是一场小型事故了,又有人受伤,说起来必须有前因后果,所以力气着实省不了。
既然躲不过,话不多说,老张和姜伟还有骑马一起跟来的牧民三人就卷起袖子干了起来,只不过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大概清理完了土石,并且把原来方里三面位置上的新坑都给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本地“特产”土拨鼠的手笔,但里面确实有人工的痕迹,苏筱晚走近看了看,用手摸了摸边缘,也没说什么,让姜伟擦把手过来拍照存底。
看完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坑,苏筱晚又从车上取了副棉线手套和手铲,蹲下身来在清理出来的土石里手脚麻利地做了个快速“发掘”。
不一会儿,铜刀、铜泡还有饰牌残片纷纷从土石里被翻检出来,可苏筱晚似乎并不甘心。
“苏副队长,你这是找什么呢?”姜伟拍照恰好就在跟前,不禁发问。
苏筱晚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就从一块扁平石头下露出了一角,映着灰色的天光还是很扎眼的。
她手立刻停住了,然后小心翼翼把这块扁石翻开,一块带细锯齿的旧钢片露了出来,足有人手掌大小。
“呦,这是什么?”姜伟俯身先捡了起来。
“我看看。”老张也走过来,从姜伟手里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电锯上的刀片吧?还是断的。”老张犹犹豫豫地不能完全确定。
“电锯?”姜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老家那边有生产这种工具的厂子,见过,跟这个差不多。就是这是个残片,可这东西竟然能在这高原出现,真稀罕!”老张有点不可思议。
“收好,装起来吧,姜伟来拍一张现场照片。”苏筱晚说着把钢片接过来,放回刚才发现的位置。
“苏副队长,咱留这个有什么用呢?”姜伟不解道。
“这一片清得差不多了,这是个意外发现,按理说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现在沈队身上有伤,还是先把这个收起来吧,至少留个证据好写报告。”苏筱晚直觉沈魏风的伤口和这个东西有关。
之后,清理和拍照一结束,三人就马上重新做了回填,这个方的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其他点的进一步确认因为沈魏风的伤情就只能暂时放弃,先去离此地最近的医院。
最后一个点的工作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四人和牧民告了别,把所有物品装了车,就赶快往离此地最近的镇子奔去。
车子是老张开的,姜伟在副驾,苏筱晚陪着沈魏风坐在后排。
因为后背的伤,沈魏风不能正常坐着,整个人就斜靠着车门,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快速过去,不言不语,表情复杂,不时会有一声叹气。
苏筱晚当然知道他此时在叹息什么,如此不完美的考察工作收尾怎能让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沈魏风满意?这里的遥远和荒僻都决定了他们再次过来考察的可能性很低,也就是说这次离开再来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苏筱晚把手放在沈魏风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劝慰道:“我们这次出来半个多月,收获这么大,已经很成功了,关键的证据都收集了,我们的假设已经得到了证实,这就值得庆祝。”
“是啊,苏副队长说得没错,看看咱们的报告就知道了,回去整理完,再和冯村项目一起结项发表,必然轰动学界啊!”老张也充满信心,一半是有点骄傲,一半也算安慰沈魏风。
沈魏风没有说什么,突然想起他和老张出去的工作来:“这两天踩的几个点照片都留好了吧?”
“在相机包里呢,整整一卷胶卷,等回去洗出来看看效果,这里天气好,空气清透,错不了。”老张答应着,车子开得颠簸而缓慢,苏筱晚握着沈魏风的手,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时间这时已经过了中午,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车外寒风乍起,呜呜作响,天色眼看暗了下来,苏筱晚盯着车窗外出了会神,再回头时发现沈魏风竟然闭目睡着了,可眉头紧锁似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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