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交给你了。”
又是做好了一桌晚饭后,刑叶对秦奕怡说道。
有了困倦的刑叶从侧门进入房车,不管怎样,今晚都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临上车前,刑叶再次看了秦奕怡一眼,最终还是摇摇头放弃了想说的话。
“好的。”
秦奕怡坐在房车搭起的棚外应道,没有注意到刑叶颇有深意的注视。
看着一桌子冒着热气的,开始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今天的运动量超标,实在是饿了。
劫后余生的晚餐着实有了与以往不同的体验,刺激还算不上,只是有趣而已,然而却没有人一起分享。
夹起一个炸得金黄的鲜虾球放入口中,大小适宜,滋味满满。
雨过天晴,与白天的压抑和惊险截然不同,晚霞的黄昏即将迎来满是星空的寂夜,却不知会不会真的平静。
秦奕怡含着筷子看向了房车的某个地方。
从洗浴间出来,适时的热水有助于缓解疲劳,拿着干燥毛巾擦着头发。
闭着眼睛在暖风的吹拂下放松地休息,舒适,平静,思绪放空,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十几分钟后,自动醒来,在身上的水滴已干,身体开始积蓄热量之前。
拧开把手,如预想般没有锁住,苏思妾没有锁门,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过,秦奕怡不会自寻死路地打开卧室的门。
刑叶有钥匙开门再简单不过,因而锁门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想进的人拦不住,不想进的人不会来。
开门又再次关上,房间里一片漆黑,阴冷的风呼呼作响,空调被调到了十八度,所以忽然间像是进了鬼屋。
刑叶也没有打开灯,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径直走向衣柜取出被子,静悄悄地,没有过多的声音。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尽管对于早已不是正常人的两人来说有些自欺欺人,但都默认了这种情况。
躺在床上空余的一边,最后看了一眼一旁隆起的被子,规律而缓慢的起伏,释放着处于安睡的信号,没有打扰。
沾上床的刑叶困意上涌,很快便裹着被子睡着了,然而直到睡着前心中总有一种熟悉而又悲凉的感觉萦绕。
似乎这样的画面有过无数次,只是脑海中始终找不到这样的记忆。床上两个裹团互不打扰。
另一边起伏的裹团内,苏思妾睁开眼睛,仔细地听着身后刑叶因沉睡而平静的呼吸声。
秀美的脸上愁眉紧皱,由来已久的愧疚和难过在心中愈加深切,不断翻涌,冲刷着深藏悲凉的沙滩。
“阿离,是你吗?”
零散的烧烤架,各种竹签、蔬菜、餐盘、鸡翅等洒落在地上,独立的小院,围着围裙的女生。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激动的泪水不断涌出,只是那阴沉的脸与记忆中的恬静并不一样。
“好久不见,茉茉。”
苏思妾语气冰冷,声音轻微道,一脚踢开脚下那年轻的男子,与昨晚的烧烤摊老板躺在了一起。
莫茉被那表现出来的冷漠吓到了,她不知道曾经温柔可爱的阿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眼神中充满着恨意,以及想要除掉自己的杀意。
“为什么?”
莫茉问道,迎接她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刀光,冰冷的刀刃划过皮肤。
深入骨髓,穿过身体,霹雳爆炸,尘土飞扬,淋漓的鲜血,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逐渐模糊远去的黑影。
临死前,莫茉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好朋友,等来的却不是叙旧,而是莫名的死亡。
攒紧拳头,捏得咔吱作响,呼吸大起大落,已经离开很远后,苏思妾才反应过来,再回头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她知道自己错失了杀死莫茉的最好时机,然而却什么也责怪不了,即便自己把她从肉块再斩成肉沫也改变不了。
苏思妾因自己的疏忽而不禁愤恨,也因失败而心中怨念摊升,同时又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
苏思妾翻过身来,出神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刑叶,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切实体会的。
即便是亲身经历也可能有不同的感受,这便是一种矛盾产生的根源。他究竟怎么想?
苏思妾思考起来,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以清楚他的性格,可以清楚他的密秘和习惯。
也可以清楚他的思维定式,却不一定能够理解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想法。
人总是复杂,无论是个体,还是个体组成的社会,因为人的想法瞬息万变,时时刻刻,一个人面对事情的选择与背后的概率大小,才造成了这个人在别人眼中的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总是有人翻脸时会说别人变了、认清了之类的话,实际上,人从来都没法认清的。
因为连人自己都没法认清自己,有多少人是自认为是呢?
说到底掌握人心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之所以如此认为,仅仅只是因为,布局之人掌握了让人做出这样事情的选择的条件,从而让条件发生的概率无限提升。
因此,苏思妾可以说了解刑叶,她可以知道刑叶大部分事情会怎么做,会怎么想。
大部分时间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其中可能出现的变化,也会是小到让人选择性忽略的偏向。
越是这样安静的深思,苏思妾便越是烦恼,自寻烦恼,这时候的自己,和平常时的刑叶,都是一个样子。
从这点来看,就能够了解,刑叶为什么会总是表现地很冷漠,有时又为什么会很温柔,就能够有所了解。
总把自己置于孤独的处境,却又想有着认可的人陪在身边,因为没有人能够了解,所以只能孤独。
“对不起。”
苏思妾心中呢喃,她知道,刑叶不形于色的淡然之下,隐藏着巨大的痛苦,不曾展示于人的痛苦,需要宣泄却没有人倾听,也曾……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像是在心上刺了一刀,万分难受。
掩面泣泪,是否也曾有过类似的经过?独自舔舐伤口,默默承受,做着一如既往的选择,义无反顾?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曾反悔?
扪心自问,直视本心,最后做出选择,这是很简单的事,也是最悲哀的事,所以刑叶给予了苏思妾时间,没有打扰。
很多时候苏思妾都痛恨刑叶这方面的软弱,不懂得强迫,没有进取的,然而……
因此,答案其实早已做出,仅仅是隐藏在深处,在心之浪潮下冲掉伪装,无法回避,最终还是要做出选择。
在泪流干之后,当静心意绝之时,真正地完全地,做出最后的选择,义无反顾!
“早知道了,对吗?”
苏思妾小声问道,泪迹已干,一抹浅笑,缓缓地闭上眼睛,一切尘埃落定,明天将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一天。
凌晨,尚未天亮,仍旧是湛黑的样子,微微转醒的刑叶觉察着有些不适,右手掌像是上了锁一般紧固,很是有力,难以挣开。
睁开眼仔细看去后,只见苏思妾侧向自己这边就这样握着自己的手睡着了,祥和的呼吸离自己很近,仅一个手掌的距离。
两人原是分别侧睡在床的两边,中间至少还有半米的距离,刑叶在床的右边,苏思妾在左边。
即便两人最后平躺,算上被子的阻隔,两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接近,想必是刑叶平躺之后,苏思妾才跟着过来了吧,刑叶如此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