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让李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家族的建立,或许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方才可以保证这个家族可以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地活着,而一个文明的建立,更是需要无数先祖的不断努力,才可以保证这个文明可以从莽荒时代步入如今的现实。
可是当战争降临的那一刻开始,摧毁一个家族,也许只需要一晚上的功夫便可,毁灭一个文明,也要不了太久的时间。
战争,只会让人们不断的朝着深渊前行,直至自己的脚下已无路可走,当一抹清风拂过,这股力量都足以将悬崖边的人们吹至脚下的无尽深渊之中。
李耳没打过仗,他那一肚子的军事理论,也都是从王槐儒那里学来的,可以说在那沙盘之上,他的心机和智谋绝对可以被称之为天下无双,但是若是将他的那一身的理论摆在现实之中,那么现实可就跟理想有着差别了。
天机谷一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一次,李耳被陆锋亲自委任为陷阵司的大将军,统领十几万陷阵司的将士们奔赴仓州,乃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真正的率军打仗,原本在他刚出征的那会儿,他还意气风发,他还梦想着自己尽早的完成陆锋所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好让贲北侯府可以不再被同僚打压,好让自己府内的那几千名家眷可以活的潇潇洒洒。
然而随着战争的深入,随着赵璇将他带往太极天枢,随着他逐渐地了解了万事的本源之后,李耳的心思也开始逐渐地复杂起来。
刚开始,李耳并不能很快的相同,为何陆锋会执意地让自己率军来攻打天机谷,甚至还要让自己生擒赵璇和俞北塘夫妇,可是随着赵璇在自己的面前羽化成凤的时候,当那四头白羽凤以身补天的时候,当曾浩轩将两块神火军令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真正的猜透了陆锋的真正意图。
原来一切都是幌子,陆锋所告知给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包括陆锋所向天下人解释的那通理论也都是假的。
原来陆锋的真实意图,就是为了这两块神火军令。
用力地攥紧手中的这两块神火军令,李耳的双眼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心境,早已与之前的自己变得不同,为此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内心的改变而怨恨赵璇,而现实恰恰与之相反,赵璇那番言论好似他心中的指路明灯一般,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让原本他那充满了迷茫的内心世界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因为赵璇,让他宛若新生一般。
所以在李耳的心中,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抓紧时间的去完成,而当他将这件事做完之后,那便是他彻底放开手脚的时候了,也是他要允诺赵璇的时候了。
为了实现赵璇心中的抱负,为了实现自己所存在的价值,李耳甘愿拿出贲北侯府上下几千人的性命用来豪赌,赌赢了他便可以带着他那一家老小尽数迁徙至新的天机谷,而若是赌输了的话,或许他就是下一个秦罡,下一个蓉天宇。
摧毁
重建
在残垣之中寻求生的希望
在废墟之中探求新的未来
这边,李耳不断的游走在天机谷的各个角落,去亲自指挥和调度,是有条不紊地让余下的将士们是加快修复天机谷的进程。
而另一边,俞江却是一个人站在神机崖边,是那般的孤苦伶仃。
怀抱着那份万机录,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天机谷,当微风再一次的吹拂山岗之上,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于风中无声破裂。
俞江,俞北塘和赵璇的儿子,也是二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希望。
那天,当俞江站在天之墙上的时候,当他亲眼的看的母亲抵挡在他的身前,以一己之力瞬间击碎飞来的巨石的时候,他心中便清楚,那是他最后一次见赵璇了。
从那一刻开始,从那漫天的火石散满天空的时候,他此生便再也不可能拥抱自己的父亲母亲了,从那时开始,他就如同那些无数在战火之中幸存下来的孩子一般,成为了一名孤儿。
自此之后,头顶的苍天便是自己的母亲,以承载自己心中的那份骄傲的信仰,脚下的土地便是自己的父亲,以承载自己心中的那份坚强的勇气。
即便平日里,俞北塘对于俞江的教育是颇为强硬的,力求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道理,但是此时的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每当他看着眼前的天机谷的时候,每当他看着脚下的家园在战火之中沦为废墟的时候,每当他想起赵璇那无比决绝的身影的时候,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就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之中的悲痛。
赵璇的身影在俞江的脑中挥散不去,他想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的努力,母亲都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无法朝前迈出一步的距离。他想大声的朝着赵璇呼喊,却发现无论他如何的去嘶吼,赵璇却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因为他的嘶吼是那般的无声,是那般的软弱无力。
赵璇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中被无限的放大,直至俞江感到,自己在母亲的面前,弱小的如同蝼蚁一般。
天上的那些燃烧着烈焰的巨石停在了半空,而赵璇的身影亦是被永远地定格在了此处,定格在俞江的心中。
或许这便是俞江能与赵璇建立起联系的唯一途径了吧。
而此时,只见俞江看似坚强的孤身站在神机崖边,双臂将他怀中的那册万机录是死死地抱住,然后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无声的哽咽时不时地从他的喉咙传出,豆大的眼泪就这么顺着他那紧闭着的眼角处一滴又一滴的连成串般的滑落脸颊。
“爹娘你们放心我我我一定会找到那几个人我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一定会爹娘儿子这就要走了儿子不孝”
凌风之中,但见到俞江面对着天机谷的方向,缓缓地双膝跪在了地上,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朝着赵璇羽化飞升的方向磕着头,每磕一次,他都会无力的哽咽一会,然后又开始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而俞江此时的样子,皆被不远处的苏庆广给看在眼中。
虽说今天的天气还算凉爽,老天爷貌似也很赏脸,竟然没有让这头顶的天再度下雨,但是那苍穹之上的阴云,却并没有彻底消散干净,一眼望去,其实还是阴沉沉的。
即便是因赵璇的原因,让原本看起来无比厚实的云层在此刻看起来,是没有那般的令人感到压抑,但是这苍天毕竟是苍天,它断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原因,就能让这天色说变就变,哪怕是当初那位大能者,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改变得了大自然的定律,所以这连月的阴雨下来,让此时的天机谷是显得极为的脏乱,再加上那战后的残垣,更是显得此时的这里破败不堪。
于心不忍之下,苏庆广这才悄悄地来到了俞江的身后,将自己身上所披着的一件狐皮大袄轻轻地脱下,然后缓缓地披在了此时还在祭拜赵璇和俞北塘的俞江背上。
“苏叔叔我意已决您不用再劝我了”
虽然俞江并没有回头看苏庆广一眼,但是他却开口用着他那稚嫩又哽咽地语气轻轻地回应到。
“哎,我真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该安慰你,不过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就不做那无用之功了,你还有哪些事是需要叔叔帮你的,你就说出来吧。”
听着俞江的话,苏庆广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面前的这个只有十二三岁大的孩子了,而他自己即便此刻也是无比的痛心,他也只能对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贴心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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