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有说疏忽,就造成了徐二郎如今的窘境——他被人下药了!
好在春药这种东西,真不是说只有男女合欢一种办法。那些话本子小说中,男主角中毒后与女主角成就好事,那必定是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是为了增进两方的感情。而这之中,男女双方必定是对对方有些“不轨”之心,所以才会半推半就的互许终身。
可徐二郎对送上门来的女人没有丝毫兴趣,他也不是那些意志力薄弱的男人,见到貌美如花的女子,就走不动路,甚至会抱着送上门的肉不吃浪费的心思,会顺手消化了。
他不是这种人,换句话说,他一点都不随便。
更不用提家中瑾娘还身怀有孕,他对瑾娘情深,根本不会纳妾给她添堵,尤其是她孕期,他更不会犯错让她抑郁成疾。
所以,这种连脸面都不要,却口口声声声称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嫁的女子,有哪一点值得他看入眼的?
徐二郎一脚踢开凳子,转瞬就出了酒楼的门。他带着怒气踢出那一脚,凳子直接飞到墙上去,碎得四分五裂,把那着身躯的小姐,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即便晕倒了,她也惊得不轻,左鼻侧那颗大黑痣抖啊抖的,看起来特别喜感。
徐二郎快步出门,坐在大堂守着的曲河看见他形色狼狈,自然赶紧跟了上去。主仆两人归家,徐二郎直接往身上泼了两桶冷水。
体内的燥热被暂时压制下来,徐二郎拧着眉头问曲河,“墨河还没回来?”
曲河道,“墨河这几天一直忙着书行的事儿。那边掌柜的说,早先公子留下的书单上的书籍快要收集齐了,只是其中有几本书同时也是其余几位士子需求的,但书籍数量有限,都只有一两本,老板不好做人,就对外说了先到先得,墨河唯恐错过了,耽搁了公子读书,这几天就一直在那厢守着。”
徐二郎也想起了这茬,就点点头,随即面色冰冷的吩咐曲河,“你去把墨河替换过来,我有事要询问他。”
“是,属下这就去。”
墨河很快回来了,此时徐二郎又往身上泼了两桶冷水,体内的药效越来越弱了,但要彻底解除那解药,恐怕还需要几桶冷水浇下去才行。
如今已经入了十月,西北地区的十月冷风呼啸,天色阴沉,好似要下雪。这种天气瑾娘都把徐府的地龙烧开了取暖,徐二郎却还往身上浇着冷若寒冰的井水。这也就是他身子好,才能撑住,换做身体稍微孱弱一些的,这时候八成都烧热起来了。
墨河过来前已经经过曲河提点了,事实上,根本不用曲河特意说什么,他只要一听公子今天去的酒楼,就能猜测出公子可能遭遇的事情。
墨河就跪下请罪说,“是属下疏忽了,忘记早些把已经查号的消息告知公子,属下知罪,请公子处罚。”
徐二郎摆手让他起来,“把你查好的消息拿来。”
墨河早有准备,立刻递上来一沓纸张。这纸张上写了早先跟踪徐二郎的人家,以及在贡院门口险些拉住徐二郎的那个妇人,所出的府邸。非常凑巧,这两项侦查下来,最后确定那就是一户人家所为。
肇事者是孙家。
孙家早先是河州一代的人士,因为什么原因搬迁到朔州已经没人说得清。有人说是因为逃难,有人是为了躲债,更多的人则暗自嘀咕,说孙家是发了不义之财,为防被人查出来,就跑到荒僻的朔州过日子了。
真假没人说得清,但这不妨碍孙家是富贾的事实。
就如在贡院险些拉住徐二郎的那个妇人所言,孙家有良田千顷,旺铺数十,宅院五六。而那妇人没说得是,孙家除了这些外,还经营布桩生意,很是红火。
孙家的日子过得非常自在,但有一点却让孙家人提足了心,只因为孙家人几代单传,人丁非常不兴旺。
以往一些年头还好,即便是单传,好歹生下的是儿子,也算没有绝户,可如今轮到孙富贵当家了,几十年来却只有一个女儿。
因为子嗣问题,孙富贵找了百十个女人,可这些女人都是不下蛋的母鸡,他年仅三十了,正室却怀孕了,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没办法,只能把这女儿当儿子养,准备以后给她招赘个女婿入门。
孙富贵一眼就看中了徐二郎,一来觉得徐二郎相貌好,挺合他眼缘;二来觉得徐二郎看着像是习武之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派人调查了徐二郎的身家背景,事实证明,徐二郎早先确实是习武出身。这样的年轻人精力旺盛,说不得能改变他们家单传的“家风”呢。三来,就是看中了徐二郎的学问——即便他对徐二郎此番会中举的可能根本不抱希望,那不能当举人,徐二郎还照样是秀才,瞪他和闺女成了亲,他继续用钱财供养他,徐二郎迟早会中举人,说不得还会中进士,还能做大官,那时候他们就跟着改换门庭,就跟着享大福了。
孙富贵一心想撮合女儿和徐二郎,恰好他闺女见了徐二郎一面,也芳心暗许。父女两人达成一致,便让人几次试探,可徐二郎的明显很排斥,这就让人不高兴了。
他们原以为徐二郎不知道自家根底,才会拒绝,便让闺女身边的一个嬷嬷,去“告知”一番。谁知,当天晚上那嬷嬷就被人蒙着麻袋教训了一顿。
孙家虽富贵,做人却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人。而他们最近得罪的,只有那个平阳镇出来的徐二郎。
肯定是徐二郎觉得被他们闹腾的失了颜面,心下懊恼,才让人打那嬷嬷一顿。
打人是小,可从这事情从透漏出的讯息,才更让人无奈——徐二郎明显就排斥这厢婚姻么。那要怎么办?
威逼利诱都不成,那就只好色诱了。
也是凑巧,徐二郎今日和宿迁几人约好了聚会,本是要商量趁那位大儒如今还在朔州,他们再去拜访一趟。
而他们聚会的地点,就在孙家名下的酒楼。而不知是他去的早了,还是其余几位被事情绊住了脚,迟迟未来。以至于他等了无聊喝了一整壶茶水,直至感觉到腹下升起一股灼热,徐二郎就知晓,中计了。
事情到这时已经水落石出,即便没有找孙家人来对峙,徐二郎也认定了是孙家人在背后搞鬼,而宿迁几人,明显是被他们绊住了。
徐二郎又翻阅了剩下的两张纸张,就见上边记录了孙家这几年的犯罪记录。
除了打死了一个良家妾,却谎称那妾偷了东西逃窜出去外;还以次充好,偷税漏税;更甚者,因为抢占布桩生意,还偷换了另一个布桩老板预定的大量的货,导致那老板赔的精光,不久后就因为抑郁成疾去世了。
后边还有其余一些不法证据,但徐二郎都懒得看了。他将东西递给墨河,交代说,“送去官府吧。”
“是,公子。”他不光收集了孙家人的犯罪事实,还收集了物证和人证,这些东西一旦递出去,孙家可就完蛋了。但愿这样一来,可以让公子消消气。
孙家的人正焦急的想下一个威逼徐二郎就范的对策时,衙役就登门了,随即孙家老爷和夫人就被衙役压走了。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孙家人当天就被宣判了,该砍头的砍头,入狱的入狱,而他们的家产,一部分被收入县衙库房,一部分则赔偿给受害人的家属。
孙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此时徐二郎再次和几个好友聚在了一起。
几人多说上午遇到的糟心事儿,王轲说被一辆独轮车撞到了腿,当即就疼的动不了了。那肇事者也跑了,还是路边好心人送他去了医馆。
宿迁说,遇到祁阳书院的同窗,就和他们干起了嘴炮。
郑顺明在书店选购笔墨纸砚时,被人蹭了一下将一方上好的砚台摔在地上碎了彻底。那蹭到他的人不仅不道歉,反倒要勒索他……
辛魏的马车走到半路,遇到有人打架,人群挤挤攘攘的,根本过不去,不得已绕了好大一个远路……
总之,他们确实都被事情绊住了脚。
徐二郎没说自己遇到的糟心事儿,倒是说了另一件让众人震惊的事情,“我意今晚返回。”
“润之兄何故如此着急?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几人都开口问。
徐二郎摇头,“只是父母年已老迈,都不管事,而内子月份也大了,管理诺大家宅有些辛劳。更何况,家中还有淘气的弟妹,还有不知世事的侄儿侄女……”
“即便如此,也等拜访过翁先生后再回去不迟。翁先生乃当世大儒,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润之兄还是不要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才是。”
徐二郎却又摇摇头,“拜访的机会随时都有,只要有心,哪怕翁先生跑到江南,我也可寻去。可照看父母妻儿的机会却难得,更何况内子身子沉重,如今最是需要我宽慰帮衬的时候。我又出来多日,怕是她会惦念牵挂,我要早些回去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