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早先就知晓徐二郎要参加春闱一事,此番又听他说元宵节就要出发,自然对他多番勉励。
林父和徐二郎相谈甚欢,瑾娘也从姨母哪儿取经,询问了各种生产的事宜。
不知不觉就聊得多了,以至于回府时就有些晚了。
这之后几天,徐二郎比之往常更忙碌了。
这是大哥去世后的第一年,也是他撑起徐府的第一年,更是他以徐府当家人的身份,出去交际的第一年,所以徐二郎不得不慎重。
按理徐二郎登门拜访亲友,瑾娘也是要跟随的,可她身子真的很重了,便只能作罢。
最后徐二郎出去时,都是带着徐翀和徐翩翩去的。
他原本想把翩翩留下陪伴瑾娘,可瑾娘觉得一家子中不去个女眷不像话,且翩翩真的很少交际,她都没几个适龄闺蜜和朋友,再把她关在府里,小丫头都和外边脱节了,所以她硬是让徐二郎带着翩翩出去了。
不过在他们走之前,瑾娘还是特意见了翩翩一面,一边叮嘱她主人家的忌讳和喜好,一边提醒她该如何待人接物,应酬往来。
翩翩不是笨人,她很机灵,这次又被瑾娘委以重任,小家伙责任感满满的,拍着胸脯向瑾娘保证,一切都看她的,她会应对的好好的,绝对不给徐府丢脸。
事实证明翩翩确实做得不错,最起码徐二郎对翩翩的举动是认可的。而翩翩经过几日的应酬交际,小家伙的处事能力明显提升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往常能干几分。
初五那日徐二郎去拜见了明先生,之后一直到正月十四,他都在闭门读书,亦或是请教钱夫子,总之忙的分身无暇。
到了元宵节当天,徐二郎才真正闲暇下来。明日他就准备出发去京城了,可直到如今,瑾娘肚子里的宝宝还没有丝毫动静,小家伙淡定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二郎为此没少对着瑾娘的肚子嘀咕,“是个稳得住的,有大将之风。”
瑾娘:“……她是稳得住,可把她娘折腾的够呛,我这一天天的提心吊胆的,昼夜都不安生,就担心……”
“放心。小鱼儿只是性子慢,肯定不会出事。”
夫妻两个说着闲话,翩翩就领着长安几个过来了。
翩翩也对着瑾娘的肚子叹气,“我等小侄儿和小侄女,等的头发都快白了。”
长安和长平也敬畏的盯着瑾娘硕大的肚子,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焦虑。
尽管婶婶一再告诉他们,不用着急,不用惊慌,瓜熟蒂落,小宝宝想出来时,自然就出来了。可是,他们不担心小宝宝的安危,他们只担心婶婶的肚子啊。那么大的肚子,他们可真怕肚里的弟弟妹妹一个蹬腿,把婶婶的肚皮蹬破了。
长乐也念叨一句,“妹妹快出来,咱们晚上去看花灯。”
瑾娘闻言就想笑,小丫头片子一个,那里懂得刚出生的宝宝脆弱的什么似得。别说出去看元宵节花灯了,就是风都不能见。不过她还没来及张口,就觉得身下有些异样,瑾娘“闷哼”一声,一把抓住徐二郎的胳膊,“我羊水破了……”
徐二郎脸色登时就变了,他腾一下站起身,“来人,叫稳婆。”
几个丫头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瑾娘发动了,赶紧分工明确的忙碌起来。
几个小的被这阵仗吓住了,瑾娘此时感觉还好,就扯出个笑安慰他们,“没事,婶婶挺好的。翩翩你领长安他们几个去前院看工匠糊灯笼吧,要是有兴趣,你们也可以自己做。等你们把灯笼做出来,婶婶这边就从产房出来了。”
“好,好好好。嫂嫂你别说话了,你快去产房吧。长安长平长乐,走,跟小姑姑去前院,咱们去做灯笼。”
长乐不想走,搂住瑾娘的小腿抬头看她,徐翩翩就一把将她抱起来,“哎呀,你个小不点,咱们在这儿帮不上嫂嫂的忙啊。不仅如此,还会让嫂嫂分心,咱们赶紧走,这样嫂嫂才能安心的生宝宝。”
几个孩子离开后,瑾娘就被徐二郎抱进产房中。
因为预产期就在这两天,所以一切东西都是准备齐全的,倒是不用慌张。只是丫头们都是没生育过的,一点经验也没有,就避免不了惊慌失措了。
稳婆很快过来探了探,完了说,“夫人身体好,宫口也开的快,如今已经开两指了,不过到生还需要一段时间。夫人现在饿么,要是饿就吃些东西,免得一会儿没力气。”
瑾娘闻言点头,现在是半下午,放平常也是她用点心和燕窝羹的时间,身体都形成生物钟了,真是到点就饿。
不过这次瑾娘没要燕窝羹,她让厨下快速做了一大碗青菜肉丝面,整整一大海碗,瑾娘全部塞到肚子里去了。
她平时从没吃过这么多,如今硬是忍着疼痛,努力往肚里咽,看得徐二郎一阵不忍,“不想吃就别吃的,不碍事的,有我看着,不会让你出事。”
瑾娘摇摇头,喝下最后一口汤,让徐二郎扶她起来在屋里走走。
桂娘子和稳婆都说了,产前多运动运动,有助于生产。
可她此时已经很痛了,脸都有些煞白,额头上的汗珠更是顺着脸颊往下落。
才走了两圈瑾娘就坚持不下去了,她疼的抱着徐二郎的胳膊,“我感觉她一直往下坠,好像快出来了。”
徐二郎又慌着叫了稳婆过来,结果稳婆一检查,可不得了,已经开了五指了。
稳婆就笑了,“夫人这宫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开的快,哎呦,赶紧送到产床上,再等一会儿孩子都露面了。”
这时候徐母听到风声也过来了,“怎么样?瑾娘还好吧?用人参不用?娘带了一只百年份儿的老参来,赶紧的,一会儿切成片,让瑾娘含着压在舌根下。”
徐二郎无暇顾及其他,只匆匆回了句,“多谢娘。”
瑾娘发动的快,宫口开的也快,生起来也算顺利,可等孩子真的落地,外边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可从发动到如今,还不足两个时辰,稳婆就道,“夫人福大命大,运道厚着呢。哎呦,是个小姑娘,六斤八两重,老奴接生这么多孩子,就数夫人家这位小姑娘长得俊俏。”
瑾娘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身下疼痛缓了许多,然她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得,浑身都湿透了。
困倦的感觉让她随时能睡过去,可她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看了眼小鱼儿,轻笑了声,“还真是个小姑娘,这下你父亲该高兴了。”
又对稳婆点点头,算是谢过她的夸奖。
稳婆被送出去了,新生的小鱼儿也被奶娘们抱走看护,徐二郎这才进了房间。结果甫一入目,就见瑾娘头发汗湿,唇无血色,面色惨白,满身疲惫到极点的样子。
他声音几度哽咽,最后才坐在瑾娘身边,在她额前亲吻了一下,“辛苦了。”
瑾娘睁开眼对他笑,“不辛苦。你看过小鱼儿了么?她皱皱的,红通通的,不好看,不过稳婆说过几天长开就好了。”
“稍后我就去看。”
“嗯。”
丫鬟们送来了毛巾和热水,徐二郎接过来,亲自给瑾娘擦拭身上的汗渍。
瑾娘实在倦极了,不等徐二郎给她清理好,就闭眼睡着了。
瑾娘再醒来就见翩翩坐在她床侧的凳子上,而此时外边黑漆漆的,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瑾娘休憩了片刻,精神好转许多,她就问翩翩,“你不是吵着要看花灯么,怎么现在还不去?”
翩翩摇头,“花灯那一年都能看,可我如今又有小侄女了,我要守着她。”说着话徐翩翩又嘀咕了一句,“小侄女和长安他们一样爱睡,到现在才吃了一次奶。”
瑾娘就笑,“她还小,等大些就好了,就能和你一块儿玩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丫鬟就端了吃的过来。瑾娘还没开始用,徐二郎也过来了。
翩翩对瑾娘吐吐舌头,又和徐二郎打了招呼,便跳着跑走了。
“你做什么去了?”“父亲听说你今日生产的事情,就从外边回来,刚才张罗着要去祠堂把小鱼儿的名讳写入族谱。”
瑾娘:“……小鱼儿还没大名吧?还是你已经给她起过了?”
“还没有。不过父亲倒是给她起了个名字,大名就叫长新,小名叫元宵……呵,我没理他,随便应和了两句就回来了。”
瑾娘:“……”
“他倒是想的美,整天什么事儿不干,就仗着是祖父的关系,就想把名字给小鱼儿定下,脸也太大。要是父亲来找你说这事儿,你别理他。小鱼儿的大名等想到好的,再给她定也不迟,现在就先叫小鱼儿。”
瑾娘:“……”徐父肯定不会来找她这说事儿的,她现在在坐月子且不说,且这个朝代的男人虽然没有古人那么迂腐,觉得女人的经血、恶露等都是污物,会克制男人的气运。可打从心眼里也是避讳的,更别提徐父还是她公公,儿媳妇坐月子,徐父就是再不计较,也不会这时候跑过来。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反驳,瑾娘顺从的点头说了声“好”。
丫鬟们准备的汤水也晾到适宜温度了,徐二郎就拿起来亲自喂了瑾娘喝。
瑾娘精力到底有限,吃完后就又开始昏昏欲睡,可她还惦记着徐二郎明天出发去京都的事情,就拉着他手问,“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不走,等小鱼儿洗三过后我再走。我这一走怕是三五个月很难回还,到时候这个家就又要交到你手里了。你若是顾不过来,就把翩翩带上帮衬,若还不行,就找母亲……”
“好,我都知道,你放心吧。”
转眼到了洗三当天,沈姨母和林父一家很早就过来了。
沈姨母元宵节当晚听到瑾娘产女,心中就一咯噔,担心她生了女儿为夫家不喜。可过来翠柏苑时,徐二郎亲自接迎了她进来,又和她说了瑾娘产后诸事,言谈间更是屡次提及爱女。
他面目柔和,提起小鱼儿时,嘴角抑制不住上翘,可见对这个姑娘也是喜爱至极的。这才安了沈姨母的心,让她压抑的心情好转些许。
路上徐二郎又说了明日晨起出发参加春闱,瑾娘月子期间还要劳烦她多登门探望劝慰开解,以免瑾娘身子不适,心中抑郁,再憋出什么病来。
沈姨母闻言自然忙不迭的应了,还打包票说,“有我看着,绝对不会让瑾娘出事儿的。二郎你放心去,家里我帮忙照应着。”
沈姨母进了内室探望瑾娘时,瑾娘正抱着小鱼儿在室内走动。
桂娘子之前还说,若是身体状况允许要下床多走两圈,既可以促进身体恢复,也可以促进恶露快速排出。瑾娘产后感觉轻松很多,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弱,别的并没有不适。所以,她就很听桂娘子话的,每天都起来转两圈。
沈姨母抱着小鱼儿稀罕的不得了,接连说“小鱼儿眼睛像你,面庞五官像二郎。”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怎么我一点也瞧不出来了?”
明明就是个还没张开的肉团子,眉毛都还淡的很,眼睛也不怎么睁开。所以,问题来了,姨母到底是什么火眼金睛,才能从这个打着哈欠想睡觉的娃娃身上,看出她和徐二郎的影子来?
简直神奇。
瑾娘到底身子弱,而小鱼儿刚出生,也不敢让她见太多生人。所以若非是通家之好,女眷就不往里边领了,这样不仅瑾娘可以休息下,连小鱼儿都可以安生的睡会儿。
吵吵闹闹的一天就过去了,很快到了隔日,这日晨起徐二郎赶在天亮前就出发去京都了。
春闱在二月初,他在路上赶路最少需要半个月时间。若是身体有个不适,那更耽搁事儿,所以还是要及早过去。安顿好了,把身体养好了,同时适应了京都的气候,摸准了主考官的脾气秉性,才好下场。
徐二郎出发后瑾娘怏怏不乐了半天,很快就被小鱼儿吸引了注意力。
小姑娘许是饿了,小脑袋一个劲儿往瑾娘怀中拱,可爱软萌的模样,惹得瑾娘心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