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333战争
    长乐就叹了口气,“但也不是全然的没有道理。古话不是还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么?及时避开灾难和危害似乎也没错。毕竟,战争总归要死人的。这些夫人带着儿女家私离开,说不定还能让他们的夫君兄弟安心。即便他们真的战死在战场上,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说着说着,长乐忍不住蓐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二叔在,才不会死人呢。即便真打起来,我们大齐的士兵也都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瑾娘闻言不说话了,她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用行动轻轻的安抚她。

    她知道长乐此刻应该是想起去世的徐大郎了。她的父亲徐翱,就是死在了战场上。

    徐翱去世时,长乐还很小,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可是父亲在一个孩子心中的份量,那是无论是谁都取代不了的。

    尽管她和徐二郎把长乐当做亲女儿教养,但瑾娘心里也明白,不管是长乐,还是长安长平,心里的某个角落一定安放着徐大郎。那是他们的父亲,他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永不褪色,他是他们心中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存在。

    道理都懂,可徐翱已经去世多年,太过纠结痛苦这件事儿,对长乐并没有好处。

    瑾娘有心让长乐看开点,但她能说什么?想到最后,她也不过吩咐丫鬟去取两碟子桂花糕来,对两个小姑娘说,“吃些糕点甜甜嘴。这是去年的干桂花,放到今年味道怕是没那么清香了。”

    长乐头也没抬,黏了一块儿桂花糕咬了一口,呢喃着说,“没有,还是很好吃,婶婶也尝尝。”又拿了一块儿递给瑾娘。

    小鱼儿也拿着桂花糕,看看姐姐,看看母亲。唉,他们是在搞什么玄机啊,她心思太简单了,实在看不懂啊。不过姐姐的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所以多吃点甜食吧。吃点糖心情就好了。

    所以在长乐吃完桂花糕后,小鱼儿立马将一块儿荷叶糖塞进她嘴里。

    荷叶糖特别特别特别甜,甜的有些发腻。这糖全家上下除了小鱼儿,再没有人爱吃了,长乐更是不喜欢至极。可此刻被塞进嘴里,也不好吐出去,只能郁闷的瞪了小鱼儿两眼,让你搞鬼。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甜食真的能让心情好转,总之吃了一块儿糖后,长乐的心情没有那么抑郁了。

    她和婶婶道别,准备回去看医书,看能不能从中取得灵感,再制作一些功效奇特的药膏来。

    父亲已逝,往事也不可追,她再怎么怀念也无济于事。与其如此,不如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医药上,指不定她最近一些时日还能研究出新的药方,将那药方扩大生产,药膏用于治病救人。指不定因为她的贡献,战场上就能少死许多士兵。那样,真是最好不过了。

    长乐回去忙碌,小鱼儿也坐不住了。

    两人都歇着的身后,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姐姐和弟弟都忙着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只留她在这里吃吃喝喝,小鱼儿突然就觉得很有罪恶感。她嘴里的糖都不甜了,只能郁郁的和瑾娘打了招呼,也去练武了。

    徐二郎三天没有回家,再回来时是让瑾娘给他简单收拾几件行装,他要去边境了。

    瑾娘手都抖了,可也知道徐二郎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阻止不了。况且事关河州安危,他不去不行。

    瑾娘就道,“我让人给你打的软甲你穿着没有?”

    徐二郎捏着她的手,“一直穿着,你放心。”

    “嗯。什么时候都不要脱下来。虽然穿在身上不舒服,但说不得能保命。你是知州,是河州百姓心中的支柱,所以你要好生保重自己,不然百姓心中的撑天柱塌了,人也就没什么精气神了。”

    徐二郎又揉揉她的头发,“好,听你的。”

    “让墨河和曲河跟着你,寸步不离。”

    “墨河跟我去边境,曲河留在府里吧。”徐二郎想了想说,“家里总归不能只留你一人操持。你能稳固人心,能护持几个孩儿,但府外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你分身无暇,这些事情交给曲河正合适。”而且曲河在府里也是一直帮衬他处理府外事务的,对一切多熟悉,处理起来事半功倍。

    瑾娘嗓子梗了一下,到底同意了,“那就让墨河和浍河跟你过去。”

    徐二郎这才应了“好”。

    瑾娘面色沉沉的,努力想对徐二郎笑一下,可还是笑不出来。战争啊,那里的战争会不残酷呢?说不得一不留神命就没了,说不得这一面就是诀别。

    瑾娘摇摇头,努力把这思想从脑袋里甩出去。

    但想到徐二郎许是会受伤,说不定断腿断胳膊,出各种意外,她的面色还是控制不住发白。

    徐二郎就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安抚着。等察觉到瑾娘平静下来,他才又说,“河州的公务我都交给李仁旭处理,也让他多派几队人马,在知州府附近巡视。你在府里安静等着,尽量少外出,我争取早些回来。”

    这一晚徐二郎在家里歇息了一晚,顺带和几个孩子都说了话。翌日一早他出发去边境,瑾娘挣扎着起了身,亲自送他出府,随即才让人关了府门,安静的在府里等待。

    战争的邸报每天都被浍河送进来,瑾娘由此也知道,鞑子这次是举全国之力来攻。据说总人马有四十万,总共分五支大军,由颉利完衡的五个皇子分别率领,从五个方向合围进攻。

    瑾娘看到“四十万”这个数字时,手控制不住一抖,邸报直接脱手而出,掉落在地毯上。

    恰好荣哥儿从外边进来,赶紧快走两步将邸报捡起来递到娘亲手中。邸报荣哥儿也看了,因而随便扫了一眼,就知道娘亲在担心什么。他就轻声解释说,浍河叔叔说了,“鞑子四处宣扬说是出动了四十万人马,但其实不然,总数应该不超过二十五万。”

    随即荣哥儿仔细道来,“鞑子以游牧为生,然近些年草原干旱少雨,饿死了不少人;且因为鞑子强势,从未断过征伐,与周围部族摩擦不断。从隆泰三十五年起,鞑子的总人口没有超过四十万过。即便老弱妇孺全部囊括在内,也不过三十七八万而已。”

    这个数字是非常准确的,乃是由早些年潜伏在鞑子内部的一位大齐女干细提供的。那人也是本事,据说现如今被鞑子的大皇子收入麾下,作为心腹重用。

    这个数据不可能造假,由此也可确定,鞑子声势赫赫的四十万人马,数量必定是不对的。即便鞑子全国皆兵,但去除不能上阵的老弱妇孺,撑死不过二十五万人马。

    二十五万,真实数据不会比这多,只会比这个少。

    而大齐在河州边境的驻军,不多不少,恰有二十万整。

    虽然以二十万对抗二十五万虎狼之师,似乎略有不及。但河州是主场,鞑子远道而来,兵困马乏,因而战争胜负如何,也在五五之数。

    荣哥儿一番解说,瑾娘的心情渐渐平复。她的心神被安抚住了,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诺大个人了,徐二郎不在家,全靠她撑起门户,可她竟连荣哥儿都不如。

    这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是越发不济了。

    瑾娘唾弃自己,说服自己要振作起来。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对儿子刮目相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荣哥儿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都能让她这个当娘的依靠了,可真好。

    此刻瑾娘才由衷的觉得有个儿子的好处。看,顶门立户的不愧是顶门立户的,有点厉害啊。

    瑾娘笑着夸了荣哥儿两句,荣哥儿反倒不好意思了,“这都是浍河叔叔以及两位先生教导我的。不是我自己的功劳。”

    瑾娘看儿子羞的小脸都红了,心里喜欢的什么似得。她就说,“娘知道,但我们荣哥儿也很厉害啊。你还这么小,就能把这些事情理解透,还能说服娘亲,可见荣哥儿是非常了不起的。儿子,你爹不在家,你就是咱们家的小男子汉,以后你也要多多和两位先生学习,把咱们家撑起来。”

    荣哥儿终于得到娘亲的认同,他也感觉到了娘亲的倚重,一时间胸中豪情万丈,真恨不能把所有和战场有关的事情都理解透、看清楚,回头说给娘亲听。不仅如此,他还想把家中的担子挑起来,让娘亲不必因为爹爹的离开夜夜失眠,他想要成长,想要快些强大,他想做母亲的支柱,让母亲再没有任何烦恼。

    荣哥儿和瑾娘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小厮离去了。但之前在胸腔中涌动的那股豪情壮志,那股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在奔腾的感觉,始终没有消散。

    荣哥儿绕过翠柏苑的大门,站在一株茂盛的蔷薇花树下静静品味着。他要永远记住方才那种感觉,那是他勇往直前的,的动力。

    等荣哥儿离去后,长乐和小鱼儿姐妹俩相携而来。她们也看到了茶几上的邸报,同样花容失色。

    瑾娘见状就把方才荣哥儿和她说的话,转述给两个小姑娘听。

    长乐和小鱼儿听得入神,等随后又得知,这些都是荣哥儿告诉她的,两个小姑娘震惊的瞪大眼。

    “荣哥儿怎么什么都知道?”

    “荣哥儿这几天好像长大了不少?”

    瑾娘欣慰的点头,“可不是,是个小大人了。”

    长乐闻言也唏嘘的说,“我之前就听丫鬟们说,荣哥儿现在可是咱们的小当家。他亲自安排了人手守住二叔的书房,听说每天还主动跟着巡逻的侍卫在府里转两圈。还让人把一些矮小的墙壁加厚加高,一些狗洞填补完整,总之但凡是有漏洞的地方,他都让人及时处理,以防有图谋不轨的人钻空子闯进来。每天晚上他也要确认咱们都休息了,房门也落锁了,才会回屋内休息。”

    长乐感慨,放以前,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荣哥儿之前住在前院,看似已经很独立了,但实际上明里暗里照顾他的护卫就有不少。荣哥儿不需要为自己的安危忧心,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读书上课。而如今,他会主动询问侍卫们夜里可有动静,府里可有异常,丫鬟和仆人们私下里是否安生。他还会关心她们的饭菜用的可香甜,晚上休息的可舒坦,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这么体贴周全,以前的荣哥儿绝对想不到这些。所谓苦难让人成长,这话听起来心酸,但也确实有道理。

    瑾娘听长乐一说,也想起之前青穗跟她说过的话。青穗道,“少爷每天都要问问夫人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吃用可好。”她那时就心中感慨,觉得这个儿子没白养。可此刻再听长乐一说,那种感情更浓郁了,倒是让她愈发认定,儿子是真的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远在河州的瑾娘带着几个孩子,日子还算舒坦。

    可河州的边境上,狼烟早已燃起。

    如今还是三月初,河州的冰雪没有融化。这时候天气虽然不如深冬腊月那么寒冷,但也着实让人耐不住。

    这个季节,吐口气都能在眼前化作白雾,刀剑上更是布满霜雪;有时候守夜一晚,手里的刀剑被冰雪冻住,要烘烤好一会儿才能将剑抽出来。

    这样的时节,绝不是适宜战争的时候。

    但是,谁都知道,颉利完衡命不久了。他这次是真的命不久矣。也因此,才决定在生前,给河州最后一次重击,同时,磨练出最锋利的刀,让那柄所向无敌的刀剑,做他的继承者。

    出于这种考量,五个皇子才都被分派出去领兵。此仗全看他们的功绩,谁能拿下河州,谁就能坐上他屁股下那张椅子。

    颉利完衡膝下五子,生母全都不同,自然利益相悖。加上人人都想更进一步,而不想落后一步,被自家兄弟踩在脚下任人鱼肉,所以五个皇子身边的能人几乎全部出阵。就等着琢磨好战计,好率先拿下一城,作为他们更进一步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