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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长安的选择
    瑾娘心里很嫌弃,行动上却非常真实。

    她出了门就往长安院子去了,为防徐二郎觉得她“表里不一”,瑾娘还特意绕了个大圈。直接从外边西院,绕到了东院长安几人的住所。

    长洲和长晖两个小崽子此时在上课,至于长安长平和荣哥儿,因为在暑假期间,书院的先生没布置什么功课,倒还算清闲。

    但是没功课,这就考验学生的自制力了。

    像是长平,夫子没布置任务,他可不就上天了。今天根本就没在府上,据说一大早就找宿征出城赛马去了。

    大的天,人出汗马出汗。人出汗还好些,总归就是汗腥味儿大一点。可马出汗,那真是腥臭腥臭的。

    这种天气,呆在放着冰盆的屋子里睡大觉它不香么躺在软榻上吃着冰碗看话本他不舒服么非要作死的出去跑马挨晒被熏,也是想不开。

    长平不在府上,长安和荣哥儿倒是在看书。

    长安方才背了一篇文章,此刻在默写。瑾娘远远的透过窗户看见了就没过去打扰儿子,径直出门去找长安了。

    长安也在窗边坐着。

    他前是一张书案上边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打开的书籍。

    那书籍翻了一半被主人遗忘,书页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飒飒的响声。

    但长安像是听不见这声音似得,整个人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在出神,俊秀的眉目时而微蹙,时而拧紧,时而不知想到什么,又默默松开。

    而他嘴巴,从始至终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的味道。

    瑾娘看到这里就忍不住蹙眉,傻小子有啥想不开的去找你二叔啊。只要你二叔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长安,在想什么呢”

    瑾娘制止住想给她请安的下人,距离老远就喊了长安一声。长安的注意力陡然回神,看到了正朝他这边走来的婶婶,他瞬间收敛起满腹思绪,很惊喜和意外的说,“婶婶,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侄儿么,那您让个丫鬟来传话,我过去翠柏苑就是,您何苦自己跑一趟这时候太阳还大着,您不怕把您晒黑了”

    长安开玩笑,模样看起来很放松。若非瑾娘之前见到他拧眉烦闷的模样,险些就被他这份爽朗开怀的模样骗过去了。

    但是,她火眼金睛,才不会被个小孩子骗到。

    瑾娘被长安迎进来书房,她就说,“再过会儿太阳就落山了,这会儿没之前那么晒,也不太,我出来走动走动。不然一直在屋里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

    又说起正事儿,“我还真有事儿找你,这不,方才云夫人送来帖子,说是让我去府里赏桂花吃螃蟹,名义上是这个,实际上啊,是有些夫人看好你做他们的女婿,这是过来好的话来了。”

    长安面上登时染上红晕,有些推脱的摆着手说,“侄儿还小,这些都不懂。婚事就劳烦您和二叔帮我做主就可。婶婶,您看着拿主意吧,只要您看中的,我肯定都满意。”

    “胡说。成家过子,那是给你娶媳妇,又不是给婶婶娶媳妇。我满意有什么用我满意了你不喜欢,那不害了你们小两口么长安你别害羞,孩子大了不都得成家么婶婶这次过来就是问问你,看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要是你有看中的,婶婶就不费劲挑了。若是你没有心意之人,那你给婶婶说个标准出来,是要贤惠的,还是要美貌的是喜欢丰腴些的,还是纤瘦些的是要灵动活泼的,还是温婉美的”

    随着瑾娘的一句句话,长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他面颊滚烫滚烫的,就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红晕。那孩子那羞臊的模样,瑾娘都不忍心再问他,但她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啊。

    成家过子是小两口要相伴到老,就是她这个婶婶看着好,却也未必是长安喜欢的。若是有可能,她更喜欢长安亲自挑一个。但这很不现实。

    不说长安整里在书院,鲜少有见到女眷的时候。就是现如今这些门当户对的女眷,那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啊。

    指望长安自己解决他的婚事是不可能了,那她做心些,尽量问详细了孩子的要求和喜好,尽量朝着他欢喜的方向找,这不也好避免之后两人成为冤侣么。

    瑾娘摆事实讲道理,和长安说了好大一通。

    长安他此时根本想不到生母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婶婶占据了。

    婶婶真的有些胡搅蛮缠,那里有人问孩子这么详细的事的。偏婶婶还那么认真,把这当正经事来干,他不回应倒显得不诚心一般。

    可若是让他回应长安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张口。

    若是徐二郎在此,见到长安这个模样,该是心满意足了。

    让瑾娘过来的目的达到了。

    瑾娘在别的事上没天分,但是在转移孩子注意力一事上,她真的有特别技巧。

    并不想要这种技巧,心劳累的瑾娘“”

    长安最后屈服在婶婶的虎视眈眈中,承诺说一时半会儿给不出详细答案,给他一晚上时间琢磨,翌一早他就把想好的东西告诉婶婶。

    瑾娘虽然没得到满意答案,那这个承诺也不错了。

    她勉强还算满意吧,于是就点点头,“那你可得好好想。这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你别只是说说糊弄我,要仔仔细细想清楚知道么。”

    “知道,侄儿知道,绝对好好想,绝不糊弄婶婶。”

    “这还差不多。”

    瑾娘满意的离开了。

    晚上休息时,等了徐二郎良久没见着人,她还准备让人去看看大人在书房做什么呢,结果就见徐二郎进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你不是还没上任么,忙什么呢”

    “看些江浙的卷宗。这些是今下午才从吏部和户部调来的,陛下特我借阅,过几还要还回去。”

    徐二郎又说,“也不只是看卷宗那么简单,我还等长安过去和我交底。结果那孩子许是被你的事儿绊住了脚,我等到现在他也没过去。”

    瑾娘闻言一边满足一边不忿,什么叫被她的事儿绊住脚,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呢。

    那是她的事儿么,那明明就是长安自己的人生大事儿。

    她戳徐二郎一下,又戳一下,埋怨他,“你会不会说话啊。给长安找媳妇对我重要,还是对长安来说重要。这明明就是长安的事儿,您怎么尽往我头上扣。”

    “是,是我错了,我言之有误,该罚。”径直说,“就罚我今天伺候夫人沐浴。”

    瑾娘看着他火的眼神,突然口干舌燥。

    那个要你伺候沐浴了,没看见我头发都快干了么。我早就洗过了,并不想洗第二遍。

    然而,她的意见有时候并不是很重要。

    被迫清洗了第二遍的瑾娘浑都懒懒的,摊在上和徐二郎说了几句话,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府里开始收拾南下的行礼,瑾娘也在花厅中等到了思考一晚上的长安。

    长安说,“婶婶,我想找个格强势些的姑娘。”

    瑾娘

    瑾娘被吓住了,她的小长安,怎么会这么重口。

    长安面上火辣辣的,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即便她有些泼辣也不怕,只要她贤惠善良,能护住下边的弟妹。”

    瑾娘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安这哪里是在挑媳妇啊,明显是在挑徐家的宗妇啊。

    强势能干,泼辣爽利,还贤惠善良,护持弟妹。

    这样的姑娘是好,但能干过头了,却免不了被时下那些卫道士说小话。

    瑾娘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长安只站在护卫徐府下一代的角度,去考虑徐府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长孙媳了徐二郎不知道还要外放多少年,三郎更是在十年之内不可能回京。如此境况下,徐府的长孙媳的品就非常重要。

    若只是单纯良善温婉,不一定撑得起门楣,也不一定能护住家里不被人欺负。

    可这样格泼辣的长孙媳,适合现如今的徐府,却未必是长安喜欢的。

    瑾娘心疼的啊,心里酸酸软软的,真想把孩子搂在怀里安抚他。徐府如何不重要,左右有徐二郎在,再怎样也不会沦落到人人能踩的地步。

    可他的亲事,未来能陪他后半辈子的女人,不好那么将就。不然真的弄成了冤侣,再去和离两人都受伤。

    瑾娘把能说的都说了,长安就缓缓笑了,“婶婶,选一个泼辣爽利,能干和善的媳妇,不止是为了徐府,也不止是为了弟妹们。”长安冷不丁放出个大雷,“婶婶,我收到生母的消息了。”

    瑾娘愣了,一时间没说话。

    片刻后,她才补救似得说,“啊,你生母,吴,吴氏么她,她如今”

    瑾娘在长安了然的视线下,编不下去了,只能沉默下来。

    长安却道,“依照二叔和婶婶对我们兄妹几个的在意,这么些年不可能不去查她。”想来想去,还是叫不出“母亲”这个称呼,长安只能用一个“她”字代替。

    “之所以二叔和婶婶一直没对我们提及,怕是有什么不妥,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没有特意去查她,事实上,若非在小舅舅迎亲的典礼上瞥了一眼,觉得她有些眼熟,我险些忘记了那个人。”

    长安依旧笑着,那笑和煦温然,却看得瑾娘眼泪直接滚落下来。

    长安就有些慌乱了,连忙将手中的帕子拿出来,要给婶婶擦泪。可最后还是只是递给了瑾娘,“婶婶别怕,我不认她。”

    瑾娘就气了,“谁担心这个你是我养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你敢认她试试我也不是不让你认,只是她这个人,自私自利,能共富贵,却不能同吃苦。她人品有瑕,你,你”长安依旧笑,瑾娘就不再说吴氏的不是了。总归是长安的生母,就当是给长安一个面子。

    长安就道,“他总归是我的生母,尽管有再多不是,到底给了我们兄妹几个生命。婶婶,陈兴海不是良配,之后怕是不能护持她终老。她是个狠得下心的,之后必定会求到我们兄妹头上。这件事我不想沾手婶婶,你明白么”

    瑾娘点头,她明白,她都明白的。

    她昨晚从徐二郎哪里知道陈兴海不妥当,长安怕是也从被打伤的官家那里,窥得了些许猫腻。陈兴海若是不得善终,吴氏又该自处

    只从她能在夫婿死后百内改嫁一事,就看出这不是个善茬。心狠下来,什么事都能做。届时会了活下去,甚至活的体面,她未必不会要求长安几人赡养她。

    若只是赡养且罢了,若她被人撺掇着,狗胆包天还想回徐府做她的大夫人呢

    徐二郎和三郎那时不一定能在京城,吴氏闹起来让谁出面处理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新妇的娘家人,以及徐氏的宗族人。

    徐氏的族人不需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那种无理要求。可他们位卑言轻,吴氏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

    倒是新妇的娘家人,新妇是小辈,也不好和吴氏动口动手,不然就是大不孝。可若是长安以后的媳妇,是个权贵人家的姑娘呢

    有新妇的娘家人帮衬,再有宗族人转圜一二,事不会闹大。即便闹大,也不会到了不能收场的地步。

    瑾娘就说,“那样是委屈你了。我和你二叔只说要你挑你喜欢的模样品的姑娘,可不是让你挑联姻的姑娘。你这样,你二叔回头也该伤心了。”

    长安红着脸,“婶婶,那样泼辣爽利的姑娘,未尝不是我喜欢的。当然,若是她笑一些,再有个酒窝,我会更欢喜。”

    瑾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安。

    不过孩子总算说出了自己的择偶标准,这让瑾娘欣慰极了,就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长安离去前,心里还有些怅然。

    其实他也想学着小舅舅,等功成名就再娶妻。但眼下这种景况明显不合适。

    三叔已经南下,二叔即将南下,小姑姑也在南边。

    家里靠得住的全不在跟前,那他只能将自己长成一棵大树,努力汲取更多的营养成长,让自己成为府中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