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肉包子了,香喷喷的猪肉大葱包子了。咬一口满嘴流油,吃了还想再吃的大肉包子了。”
两家比赛似得,一个喊“又香又糯百吃不厌的糖炒栗子喽”,一个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香的魂儿都要飞了的大肉包子喽……”
糖炒栗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大肉包子更是勾起了长绮肚子里的馋虫。
她瘪瘪的肚子现在叫唤的更厉害了,小长绮觉得有点丢人,精致白嫩的小脸就绷得更紧了。
那两个商贩见小姑娘只是站在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却没有拿钱出来买,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像是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姑娘,那出门自然是不带钱的,不管他们看中了什么,自然有丫鬟婆子跟在后边付款。
这两个商贩有些小心思,他们多看了长绮身上的首饰几眼,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像让长绮拿首饰换吃的。但话才滚到舌边,他们又明智的咽了回去。
如今城里正“严打”呢,新上任的总督大人当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百姓们只要觉得有冤情,就可以去告状,那边衙门里的人也不敢搪塞推脱,都是立马给处理的,为此衙门从天亮时打开,到宵禁了才勉强能把门关上。
但不得不说,除掉那些老鼠屎后,如今城里的风气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虽然还不到路不拾遗的程度,但是赶在总督大人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的,那还真是少之又少。
两个商贩有心做坏事儿,但最终还是没干下手。
他们不敢忽悠长绮了,就另外想了法子赚钱,就道,“小姑娘是想吃栗子么?我这栗子选取的都是个大味儿甜的那些,炒好了香香糯糯的让人恨不能把舌头都吞掉。小姑娘要不要栗子,要几斤?”
开口就是几斤,也是让旁边的男人忍不住鄙视了他几眼。不过卖肉包子的也不是善茬,就道,“小姑娘也来点大肉包子吧。刚出炉的,香的流油。我这边老客户都是成几十个买的,自己吃还不够,都要再给家人捎带一份。小姑娘要不要,来一笼怎么样?”
一笼……
这个一笼可不是小笼,那是大笼啊,一笼装下二十三个绝对不是问题。
这家里是有多少人,才会一下买这么多肉包子?
再来了,能穿金戴银的,那都是富贵人家,那吃喝都很挑剔的。人家去酒楼吃饭都只选那几家有名的,旁边的小酒楼都不带踏足的,你这路边摊的东西更是不堪入目。
再来,这大肉包子虽说是香,但用的都是猪身上的边角料。这也就那些贫民百姓买着吃,大户人家的,谁看啊?
那买糖炒栗子的就有点骄傲,他这栗子可真是选取的个大又糯的,他做买卖可是诚心的很,比不得旁边这奸商,用边角料当好肉就不说了,价钱还死鬼,真是个赚黑心钱的。
两家你说你的好,我说我的好,好在理智尚在,也就给彼此一个白眼,没有互相揭短,彼此攻讦。
可任凭他们怎么叫卖,长绮没钱啊。
“我能赊账么?”长绮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问。
两商贩齐齐摇头,“咱们都是小本买卖,利薄的很,不支持赊账的啊姑娘。”
不是不赊账,关键是不赊给小孩子。小孩子有的忘性大,吃过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有的干脆就是背着父母出来“偷吃”的。那“偷吃”的瞒着背着父母还来不及,又那里会让家人过来付账?即便真有三两个将事情说给大人听了,有的大人也不认,只当没有这事儿;个别认的还不给你好脸色,将你里边贬低一顿,说你“哄孩子买东西赚黑心钱,不怕将来生孩子没XX”,说你“东西不知道新鲜不新鲜,孩子吃了闹肚子你可得赔钱。”
鉴于此,卖给孩子东西,那就要多考量考量了。
长绮没钱,可她真饿。她想了想,从身上解下一块儿玉佩,“我把这个抵押在这里,换一个肉包子,一小包栗子,可以么?”
两个商贩眼里熄灭的光,此刻又锃亮起来,忙不迭答应,“可以,可以。”“那自然可以。”
这玉佩一瞧就是好东西,刚才他们就打过主意。还是畏惧于总督大人的威严,才把那心思按下去。不过这次可不是他们哄劝小姑娘的,是小姑娘主动要和他们做买卖的。
虽然事后小姑娘家人过来将玉佩赎走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万一呢?万一小姑娘说不清事情经过,万一小姑娘不记得这地方了呢?
怀着种种小心思,两个商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惜,玉佩都要到他们手里了,旁边冷不丁响起一道冷玉似得男声,“且慢。”
不管是商贩,还是长绮,全都看向一侧。就见长绮身边不知道何时多出一个年约弱冠的少年。少年身姿颀长,容貌清俊,他浑身上下充斥着读书人的书卷气,眉眼中蕴含着江南烟雨。
若是小鱼儿和长乐此时在这里,肯定就能认出来,这穿着白色学子衫,胸前绣着莲花纹的少年,可不是他们在码头有过一面之缘的,青阳书院的学生。那个名叫玉安的?
可惜她们都没在现场,而长绮错过了码头接人,因而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等缘分。
玉安这个拦路虎一露面,两个商贩就知道,他们之前的打算不可能成行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之后长绮一手拿着香喷喷的肉包子啃,一边吃着翔鹤师兄递过来的剥好的栗子。
肉包子闻起来香,但吃起来特别腻。长绮咬了几口就再吃不下去了,就睁着蒙蒙的大眼看着刚才替他解围的少年。
玉安垂首看着她,却迟迟没有接过肉包子,长绮就很纯真的说,“你不吃么?我在家的时候,东西吃不完都是给哥哥的。”她蹙着小眉头,“你是不是嫌弃我?我不脏的。”
见少年还是没有动静,小长绮就失落得道,“算了。你也不是我那几个哥哥,你不可能把我不喜欢吃的都吃掉的。”
旁边翔鹤师兄还有另外几个青阳书院的学子,不动声色的看着小姑娘和玉安师弟互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忍笑忍到扭曲。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出身,她又长这么可爱,被兄长们娇惯些满可以理解。
但是,她这是有几个哥哥啊?若是哥哥少了,依照这姑娘看啥都想吃,吃过就扔的行事方法,那哥哥少了怕是连她剩下的东西都吃不完。
翔鹤师兄打趣长绮,“你有几个哥哥啊?”
“那可多了。”长绮很骄傲的说,“我有五个哥哥呢。”伸出一把手,“就这么多哥哥,全都是亲生的。”
尽管长安哥哥和长平哥哥和她不是一个父母,但是有什么关系?在长绮心里,他们都是爹娘的孩子,那自然是她的亲大哥。
“不过我四哥和五哥和我是一起出生的,他们可幼稚了,还没我懂事。我三哥说让他们喊我姐姐,他们还不乐意。”
这话一出口,别的人没说什么,倒是那一直看着长绮的玉安师弟,明显想到了什么,眸中划过一道了悟的光芒。
原来是总督大人的幼女……
但玉安还是觉得有那里不对,便又不动声色看了看长绮的五官容貌。
他初见这小姑娘时,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是以才跌破众人眼球的主动上前为她解围。如今仔细一看她的轮廓,玉安冷不丁想起,方才在码头上见过的那名气咻咻的少女。这么一看,两个小姑娘容貌就更肖像了。
他想开口问长绮,上边可有长姐。然不等他开口,那边以翔鹤为首的几个青阳书院学子,已经笑问起长绮来。
这几个学生家中也是有弟妹的,惯常他们都对弟妹们避之不及。因为弟弟们都是混世魔王,妹妹们娇气又孱弱,个个都是哭包。尤其他们在书院读书,有时候一月才回去一次,弟妹们与他们陌生,就和他们不亲近。而小孩子担心他们争抢了父母的宠爱与注意力,就会闹出大动静来折腾人,可真是让这些做兄长的消受不起。
可眼前这小姑娘就不同了。长绮看着就是个胆子大的,自己走丢了也不哭不闹,看见他们这些陌生人,也一点不害怕。她还挺自如,还和他们聊天。
最关键的是,这姑娘看着就乖乖糯糯的,有时候说话反应还会慢半拍,看着就更加可人。这些小少年对这种萌物毫无招架之力,所以原本到了酒楼就该去厢房安顿休息的,现在就都坐在大堂里,一边逗长绮说话,一边等着小二端上早膳来,他们略微吃过再上去。
长绮不知道众人是故意逗她说话,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众人的问题,“有啊,我有两个姐姐呢。”
玉安饮茶的动作一顿。
长绮继续说,“我两个姐姐今天回家,我准备去码头上接他们呢。”
“那你怎么跑到悦来酒楼这条街上来了?这边距离码头可远着呢。”反倒是距离总督府,距离挺近,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不过这话这些学子们都没说,他们也不知道这是总督府走丢了小姑娘啊。
怪只怪在,墨河诸人找人的动静很小,顾忌着姑娘家的名声,也是担心有世家的残存势力趁机作乱,便没有大张旗鼓的消息传扬出去。所以,即便觉得这小姑娘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这些学子们也没把她想到总督府千金的身上去。
倒是至今没说话的玉安,看着长绮若有所思。
长绮不是个喜欢说话的,可如今这么多小哥哥逗她开心,她也就多说了一些。
从家里有五个哥哥,两个姐姐,到她今年已经六岁了,可以自己出门了。她这次出来是接姐姐回家的,可是突然迷路了……
那些学子们听说她是自己跑出来的,面上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嘴上没说,但大家难得想到一处去了——这谁家的大人啊心这么大,还能放任孩子自己出门,这小姑娘的娘莫不是后娘?至于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所以那对夫妻明知道这样不妥当,还是放任小姑娘自己出去,就是看着小姑娘自己作死的吧?
这些学子们正值热血沸腾的年纪,登时就怒了。有几个心里边还想着,既然这小姑娘的父母不稀罕她,不如我给自己找个妹妹,把她抱回家养着?
正这么想着,小二端了鲜美的吃食上来。
这些青阳书院的学生都是不差钱的,加之看长绮饿的厉害,买的栗子和肉包子却没怎么吃,所以他们点单时就多点了一些吃食。
先有荷叶糕、水晶糕、云片糕,再有各种汤包,还有酸汤馄钝和饺子,另外还有几样粥品和小菜。
长绮肚子叫的厉害,就没空说话了,专心吃起面前碟子里的蟹黄汤包来。
这些学子们进餐规矩都很好,吃饭时倒没什么人说话。不过他们都很照顾长绮就是了,有的给她夹菜,有的看她吃汤包吃的津津有味,就另外夹了放在碟子里,等凉了递给她;还有给她盛粥的,给她送擦嘴的帕子的……
长绮在家被人服侍惯了,现在也没什么不自在。她吃吃喝喝填饱了小肚子,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那些学子们看着她餍足的想打瞌睡的模样,个个心里痒的什么似得。小萌物,想撸。
可惜,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实际行动,玉安已经开了口。他问长绮,“吃饱了么?”
长绮点点头,“你还要给我买东西吃么?我不要了。娘说饭吃七分饱,我今天饿坏了,就吃了十成饱,再吃的话,小肚肚会不舒服的。”
学子们莞尔一笑,玉安面上也露出些微笑意。他一张俊彦宛若秋霜冷月,不笑时给人冷玉似难以接触的距离感,笑起来却似骄阳破云而出,让人心生暖意。
长绮也被这笑容惊艳了一下下,但很快她就顾不得惊艳了,因为玉安竟要送她回家?!
长绮纳罕,“你知道我家在哪里么?你知道我父母是谁么?”
玉安点头,“我父与令堂乃是同科,我来通州,还奉父命要去贵府拜访。原本还想休憩过后再登门,如今却不需要选取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