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结束和仲秋的对话后,就去了陈佳玉的院子找三婶婶说话。
她去的正是时候,陈佳玉方歇息过一觉醒来。她如今精气神正好,看见小鱼儿过来,自然是满心欢喜。
小鱼儿和陈佳玉扯了会儿闲话,就说及要屯粮的事情。
这事情早几日她就与陈佳玉说过,那时候陈佳玉还心思沉重的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小鱼儿哪敢把真实的揣测告知她,再让三婶婶受惊有点不妥当,她万死难辞其咎啊。
索性现成的借口就在跟前,小鱼儿就说了年关将近,粮食指定会涨价的事情。粮食是易储存的东西,等闲三两年是不会坏的,现在只是多买两个月的,把之后过年的粮食提前买下来,这是省钱呢!
陈佳玉被她说服,就交代下人出去采买。不仅粮食,就是一些耐存放的瓜果菜干熏肉什么的,小鱼儿也让多买点。
陈佳玉回应说,“都买了,不过时日尚短,买的就有些少。也不知何故,今年粮食的价钱要比往年这时节贵上一成。若不是往年过年时的粮价,确实要比平日贵上两成,我就不打算让人买了。”
可陈佳玉到底还是让管家去采买了,且出于心底那点说不出的忧虑,她让人买的份量是原计划的两倍有余。就连盐、茶和一些药材,她都让下人屯了一些。
不过许是因为要的粮食多,得再有三五天才能全部运来。至于其他一些熏肉蛋类药材等,因为要的量少,倒是已经买回来,全都运到库房里去了。
陈佳玉简单一说,小鱼儿心中有了底,心头的石头就落了地。
这样就好,这样即便闵州真个乱起来,徐府里也不会缺了吃喝的东西。换句话说,只要衣食温饱解决了,人心就是安稳的,就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说到衣食,小鱼儿又赶紧补充,“布料棉花也尽量囤一些吧……还是那句话,过年还要给下人发新衣裳,那不如趁现在空闲,让针线房现在就开始做。这样一来下人有了事儿干,就不会闹出动乱,再有还是那句老话,现在买比过年买省钱。”
陈佳玉自然没有不应的,又赶紧吩咐下人出去采买了。
小鱼儿又在陈佳玉这里呆了片刻便准备回去了。
今天惊蛰跟着她出门,惊蛰是个内秀的。她没有仲秋那么好的口才,人也不是特别活泛,但惊蛰贵在稳重,且心思细腻,能够体察入微。
惊蛰低声说,“姑娘也觉得闵州兴许会有战乱么?”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不过这些人也是有眼色的,看惊蛰的模样是与姑娘说悄悄话,她们便明智的落后十余步,远远的坠在后边。
小鱼儿轻“嗯”了一声,“不是兴许,是一定会有战乱。”唏嘘一声,“别忘了,被看押起来的闵州水师提督,以及正在观察期的知州大人,都消失无踪了。”
惊蛰“嗯”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小鱼儿不再说话,往手里呼了一口热气。这天可真冷啊,阴冷阴冷的,湿寒的气流如同看不见的小蛇一样,钻到人的衣服中,让人难受的厉害。
这种湿冷比北方的干冷更磨人,几天阴潮下来,四处都湿漉漉的,就连房间的被子都好像吸了水,摸起来沉甸甸的。
好想在屋里盘炕啊,不知道那样会不会好过些。
小鱼儿想七想八的时候,徐二郎和瑾娘照例在教女。
长绮有些受不住这厚爱,很想和父母提议一下,把姐姐也叫过来一起学习不好么?
可惜,她不敢说。
因为偷跑出去的事情,姐姐到如今还生她的气。她也心虚,不敢在姐姐面前大声说话。若是再把姐姐拉倒这水深火热中,不知道姐姐会不会气的拿鸡毛掸子抽她。
小长绮唉声叹气的时候,外边墨河走进来。
长绮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墨河叔叔,墨河看见了,却也是无能为力。
长绮办的那点事儿啊,说实话,换做他在这个年纪,他都不敢做。
墨河被长绮哀怨的表情逗笑,轻咳一声,单手捂着嘴走到徐二郎身边,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瑾娘是没听清楚,但长绮听力好啊。墨河叔叔的遮掩在她看来,纯粹在做无用功。所以,闹不懂墨河叔叔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毕竟这些事情爹爹也不会瞒着娘,稍后娘问,爹肯定会回答的。
出乎长绮的预料,这次瑾娘竟然没有询问这个问题。就见她虎着脸敲敲长绮的小脑袋,“专心。”
长绮就专心了。
徐二郎又与墨河说了什么,稍后墨河离去,之后徐二郎也起身。
瑾娘显然是知道什么的,对他的外出毫不意外。
徐二郎也道,“我出去了,你照看好长绮。不若现在送你们到三郎府上去?”
瑾娘思索片刻后点了头,“如此也好。”
能最大程度的集中人手,即便真出点事,也有个照应。再不济隔壁还有秦家,秦家老太爷人老成精,想必届时真有危难,秦府不会见死不救。
瑾娘点了头,长绮兴奋起来,“娘,咱们去找姐姐么?”
“对,给你姐姐也上上课。”
长绮纠结后又崩溃,她不敢反抗娘,只在心里默默哀求姐姐,可千万别把这锅扣到她头上。她虽然之前有在心里想过让姐姐和她有难同当,但真的只是想想,她绝对不敢说出来。
回去秦府长绮激动不已,她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无论如何要将自己的处境传递给吴迅。
这么些时日没见面,阿讯怕是担心其她的安危了。
即便她很安全,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她没有在预定时日露面,阿讯指定也要忧心的睡不着觉。
他本就有咳疾,前些时日好不容易好转些,可千万别因为忧心她的处境吃不好睡不好,再把身体败坏了。
长绮是个心思浅的,所有想法都写在自己脸上。瑾娘看到后,就有些怒其不争。长绮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倒贴的闺女,就问有那个母亲看见这模样不心塞!
瑾娘阴恻恻,“你可给我老实些吧,回去之后再敢半夜跑出去,被娘逮到了把你腿打断,就是你爹给你求情都没用。”
徐二郎在旁边奕奕然接了一句,“真要那么不听话,把手脚一起打断好了。也省的你看见了心烦。”
长绮:……不是。手脚打断怎么就和心烦扯上关系了!
最关键的是,她不是爹最宠爱的小闺女么?怎么如今爹能对着她冷酷无情的说出打断腿脚的话!
她已经失宠了么!!
长绮崩溃的脸色都变了。
徐二郎和瑾娘却无暇管她,徐二郎牵着瑾娘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让浍河、曲河跟你们回去。府外我回来留下人手,听你使唤。”
瑾娘就道,“我知道,这点小场面我应付的来。你别操心我们娘几个,再不济不是还有密室么?真到了危急时刻,我就带着孩子躲到密室去。”
三郎是个心思多的,他在闵州日久,越发知道这里的脓疮有多大。他安危意识也强,担心这脓疮有朝一日破裂,会危及家眷。也是因此,买下这宅子后,他安排几个心腹,连夜在主院中挖了两个密室。
里边食物和水都有定期更换,这事儿陈佳玉也知道。
只是三郎此次离开回水师时,知道恐有动荡,他更忧心陈佳玉慌乱之下懵了头脑,所以就将此事告知瑾娘,希望关键时刻瑾娘能在府里坐镇。
但这也是有危险的,毕竟瑾娘身份贵重,她若是去了徐府,就相当于将双倍的危险带了过去。
可瑾娘还是决定过去,就和她之前考量的那样,一来集中人手,二来安抚佳玉。
话又说回来,她去徐府虽然会带去双倍的危险,但也会带去一个杀手锏——长绮可不是杀手锏么?等闲十个八个大汉到她跟前都是送菜的。
稍后徐二郎和瑾娘一道回了后院,徐二郎撂下诸多事务,就在瑾娘跟前看着她将下人指挥的团团转。
老夫老妻了,瑾娘轻易从他眸中看出了不舍。一时间她倒是有些啼笑皆非了,含笑说,“你不是也说了,事情顺利的话几天就回来。即便事情不太顺利,等闲一两个月事情也能解决。况且不敢怎么说,我和孩子们总是在闵州,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若想我们,怎么就不能过来看望我们了?”
徐二郎搂着她的腰,轻吻一下她的额头,“总比不过朝夕相处。”
这句话让瑾娘触动尤其大,忍不住有了些泪意。一个朝夕相处说的容易,但是要做到,何其难也?
但是他们相濡以沫了十年,也朝夕相处了十年。期间虽有分离,但随着成亲时日越长,这种分离就越发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瑾娘心中感慨万千,徐二郎又何尝不是?他面上冷,心中缺柔情缱绻,抱着瑾娘当真就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但为了以后的长相厮守,有时候短暂的分别也是必要的。
徐二郎牵着瑾娘的手往内室走,一边宽慰她哀婉的愁绪。瑾娘看着徐二郎嘴角噙着笑,眸光就有些恍惚,每次别离他都是如此模样哄她的。偏她就爱他灌的迷魂汤,整个人被他迷的五迷三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真是没出息啊。
没出息的瑾娘乘坐马车带着女儿去了三郎家中,看着驿站门口那道笔挺的身影,心中柔情满溢,又泛着淡淡的担忧。
长绮开口说,“娘,我不回去了,我贴身跟着爹爹好不好?”
瑾娘条件反射瞪过去,“你添什么乱?”话出口察觉到不对,瑾娘审视着长绮问,“你这丫头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长绮才不敢告诉娘,她刚才一不留神就听到爹娘的谈话了。她敢对着老太爷起誓,她当真当真不是故意的。她不过是懈怠的走了会儿神童歌,谁知道耳朵就跟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开始糊听起来。反正等她醒神,一有的没的东西她就听进去一大堆,她知道不妥想把那些东西摇出去,可她没有那本书啊。
长绮更心虚了,可是想到。爹爹的人身安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让我跟在爹爹身边保护他吧娘,有我在跟前守着,任何妖魔鬼怪都别想靠近我爹爹。”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我还魑魅魍魉了。好了好了,你爹的事情你知道就知道了,娘也不再追究你,只是想跟在你爹身边的事儿你是别想了。本来你爹目标还没那么明显,这你往他跟前一杵,得了,你爹这靶子更明显了。再来你爹忙的是攸关一地安危的大事,把你个小丫头带在跟前算怎么回事儿?这知情的说你孝顺,不知情的还以为你爹玩忽职守,一边当差还要一边带孩子呢。这话传出去有法听吗?你爹的名声都得扫地了。”
“我才不是小孩儿,我也不用爹爹带我,我是去守护爹爹的,我比墨河叔叔都不差什么。”长绮愤怒的狡辩。
瑾娘则不紧不慢回应,“怎么会不差什么,你比墨河差了二十多岁的年龄呢。有时候年龄大就是有优势,最起码你说什么都会有人相信。倒是你,总归是太小了,说你武艺超群,一个能当十个人用,那也不会有人信不是?”
“那我就打到他们相信为止。”
瑾娘都要气笑了,直接在这小丫头脑袋上揉了一把,看吧学武的坏处又出来了,这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哪里像个姑娘家呦。
心里这么想着,瑾娘愈发决定不能让长绮过去“帮忙”。不然小丫头武力值爆棚的消息传出去,这姑娘以后嫁不出去可不得砸自己手里么?这可绝对不成!
瑾娘又开始忽悠,“比起你爹哪里,明显你三婶婶和娘更需要你保护。你三婶婶有孕在身,最受不得惊吓,这之后若真有人起了歹心冲到府里,能保护你三婶婶的也就你了。比起你爹这个大人了,你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婶婶是不是更需要你?她腹中的小弟弟是不是更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