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吃完午饭回办公室准备眯一会，刚坐下就有人敲门：“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谭兴华，裴越见了立蹙着眉头问：“你怎么来了？”

    谭兴华将门关好以后，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然后笑着说：“你之前提的两个条件，第二个条件老爷子同意了，但头个条件老爷子没同意。不过曲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谭兴礼跟谭兴廉代替向你道歉。”

    裴越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他不同意？”

    谭兴华摇头，说：“老三，老头子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知道你的身份。只是他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老三，老爷子一辈子要强惯了，你就是拿枪抵在他头上，也不可能让他向你认错的。”

    “老三，我知道你难受，我也很气愤。我本想跟你他理论，只是他身体不好，当年打仗落下一身的伤现在又有高血压高血脂。去年大病一场身体变得很差受不能刺激了，不然可能就会没命。所以哪怕我再气，也不敢跟他吵。”

    裴越听到打仗落下一身伤这话，陷入了沉默。

    谭兴华见他不说话，在心里打了下腹稿后说：“我也不瞒你，我脾气暴躁自小就跟老爷子对着干，小时候经常躲外面不回来。不管是结婚与离婚，他都打电话将我骂了个狗头淋血。离婚后我因为生气六年没回家看他，可有一日大哥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老爷子病倒了。我回到四九城，看着陷入昏迷的他慌得不行，当时特后悔没多回家看看他。”

    “老三，十年前的事他是错了，但他只是用错了方法并不是放弃你。若真放弃你，就该将你调到边境哪个旮旯角里，而不是调到四九城跟着廖叔了。他这是害怕你再被人陷害，所以要放眼皮底下看着呢！”

    他在四九城认识许多人，裴越又跟他长得那么像。与他关系好的人见了裴越肯定会告诉他，到时候一查就知道了。

    裴越没说话。调回四九城，有廖不达的保驾护航，他工作确实没再受到刁难顺顺利利。

    谭兴华重重叹了一口气，说：“老三，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许多苦。你若是真的放不下过去的事，那就不认，让他后悔去。只是老爷子今年七十四了，身体各种毛病，去年还住了大半个月的院，不知道哪日就撒手人寰了。你现在不认，等他没了你想见都见不到，我怕你到时后悔。”

    若当年老爷子撒手离开了，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不想老三也留下这样的后悔。

    裴越想说不会后悔，可这话梗在喉咙间怎么都说不出口。谭老爷子跟裴学海终究不同，虽然当年没认他，暗中却为他做了许多事。不像裴学海，小时候无视他让他跟个野孩子似的，长大后还压榨他。

    该说的都说了，谭兴华就看着他等回复。

    过了许久，裴越沙哑着声音说：“小韶之前说让她磕头认错，一是逼迫他承认错误二是为我抱不平说的气话。我不用她道歉，以后也不想见到她。”

    谭兴华开心得直接站起来：“好，你不想，那咱就不见。以后咱直接回大哥家，不去老爷子那儿。”

    天知道他刚才那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就怕裴越拒绝了。只是大哥交代了过犹不及，所以才强忍着没再继续说了。

    裴越又道：“我不要她道歉，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咱们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裴越表示自己改姓可以，但只跟母亲姓：“他反正儿子多，也不差我一个。母亲生养我一场，我跟他姓，为穆家延续香火。”

    其实香火这玩意他根本不在乎，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愿谭老爷子。

    谭兴华啊了一声，想了下说：“老三，你想跟妈姓为穆家延续香火，妈在天有灵肯定很欣慰。只是堂舅上个月将最小的儿子过继到大舅名下了，外公这一支已经有香火了。那孩子今年十五岁，明年高中毕业了。”

    他要改母姓这事只跟田韶提过，裴越相信田韶不会告诉别人，所以这事只可能是巧合：“他为何突然将最小的儿子过继到大舅名下？”

    谭兴华嗤笑一声。说：“你可能不知道，咱外公以前办过纺织厂开过百货大楼，非常有钱。后来为支持抗战外公将家产都捐了，只给三个舅舅每人留下一间房子。前些年那些东西都充公了，二月的时候公家还了两间房子。咱们这位堂舅知道后就过来与我们说，外公临终前请求他，说若是小舅找不着希望能过继个孩子到大舅名下延续他这一房的香火。我跟大哥也不稀罕跟他争这点东西，就同意了。”

    其实他们兄弟并不乐意将东西给对方，只是一个从政一个从军不宜起争执。对方又愿意将小儿子过继穆大舅名下，于情于理这财产都该给他。

    裴越是前几年查的穆家的事，最近没去关注，却没想到生出这样的变故。

    谭兴华看他沉着脸，说：“老三，这姓改不改的没关系，外头人都知道咱们是亲兄弟。不过改姓穆就算了，他们会以为你想争家产呢！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惹来非议。”

    田韶那么能赚钱，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名声。毕竟他们的职业比较特殊，还是低调为妥。

    裴越倒不怕别人非议，只是这堂舅一家听着就比较难缠。田韶喜欢清净，很不喜欢这些难缠的亲戚。

    谭兴华见他又不说话顿觉心累，跟大哥聊不起来，没想到这弟弟话更少。以后三兄弟坐在一起还是得他找话题了。

    裴越说：“那就改回谭吧！”

    他厌恶现在这个姓。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既有机会肯定要将它改了。姓一改，等于是向所有人宣告他不是裴学海的儿子。以后每个月寄点养老钱过去就仁至义尽了，再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忠不孝了。

    谭兴华高兴地连说了三个好。磨了快两年终于尘埃落定，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