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珍阿姨的儿子要结婚了,那段时间她也回了老家给儿子准备婚礼。
林跃打开门,屋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只猫跑过来围着她的脚根转。
一点点似乎能通人性,知道主人遇上了事,所以一整个晚上都趴在窝里,就喝了一点水,也没怎么吃东西。
林跃勉强睡了一会儿,后半夜醒了,看着窗外等天亮。
四月的日头已经变得长了,四点左右天边就有灰白泛出来,林跃起来叫了辆出租往郊外赶。
天还是黑的,路上还都亮着灯,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往后看。
林跃被他看得有些烦了,将卫衣的帽子也扣到了头上。
“小姑娘,你说你半夜三更去那地方干什么?扫墓啊?”
林跃不想搭理,转过去看着窗外。
“大半夜去那地方晦气啊,要我知道你是去那,刚才我都不会拉你!”司机也不管你想不想听,非要搭讪。
林跃忍不住哧了声,“大叔,你是不是害怕啊!”
“我害怕?我二十来岁就开始在外面跑夜车了,跑了二十年,什么地方没去过,居然说我害怕!我…我怕什么,笑话!”司机彪呼呼地说着。
林跃也懒得接话了,闭上眼睛养神。
半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就开始进山了,天色还没怎么消亮,四周除了不时传出几声咕咕咕的鸟叫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连风都停了,半山腰上的树和墓碑就跟一个个鬼影似地站在那。
师傅打开了电台,但这个点电台也没啥可听,尽是些广告。
林跃听了十来分钟广告,总算到了,抬头看了眼,外面天已经消亮一点了,不过太阳还没升起来,山里依旧是灰蒙蒙的,像是遮了一层纱,“长平山公墓”几个大字就在山雾中若隐若现。
林跃付了钱下车,刚走几步,司机从车里探出头来,“小姑娘,你真一个人上山啊?”
“那不然你陪我一起上去,我另外给你再加200块钱?”
“加两千我也不去!”司机嘀咕了一声,调个头就把车开走了。
林跃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开始爬山。
她真的生平最讨厌爬山,何况还是这样四周都是坟场的山,尽管天已经慢慢消亮了,可山路两边随处可见的墓碑,碑上贴着照片,或老或少,或男或女,还有一些墓碑前面站着纸糊成的小人,不,也不算小人,跟真人差不多体型,风一吹,纸人就跟着开始摇晃,实在瘆得慌。
林跃后半程路简直是用跑的,盖着帽子戴着口罩,恨不得把自己浑身都裹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山顶。
魏知南听到动静转过来,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八蛋,混蛋,乌龟王八羔子!”林跃摘了口罩,从老远就开始骂起来,一边骂一边朝魏知南这边走,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魏知南手里还捏着半截烟,来不及掐了,只能伸到一边,直接被林跃撞了个满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人?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有用了吗,缩头乌龟,王八蛋……”她叫骂着,抡起拳头就朝魏知南身上砸,是真砸,力气使得特别大。
魏知南也不吭声,任由她撒气,但又怕烟烫着她,只能将拿烟的那只手举在旁边,用另一只手扶住好像随时都要气撅过去的人。
林跃足足喊骂了一两分钟,词穷了,也打累了,手臂支愣下来,魏知南顺势将其握住,问:“气撒完了?”
她的眼泪本来就已经含在眼眶里了,被他这么一问,直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一路上来全是坟场,还有纸糊的小人……”她一头又扎到魏知南怀里,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滚,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委屈。
魏知南被她哭得真的一点招都没有,只能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以为她哭两声出出气就好了,哪知她哭得不停,还越哭越伤心,足足哭了十来分钟才见消停。
魏知南是被弄得一点心气儿都没了,将人从怀里拉起来。
“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上了!”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伸手替林跃蹭了蹭眼泪,“哭痛快了吗?”
林跃其实也哭不动了,勉强嗯了声,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那样子真的像受了天大的难。
魏知南没忍住,一下笑出来。
“你还笑?”林跃一把推他肩上。
魏知南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感觉一晚上在这堆积起来的情绪都被她整破功了。
他伸手又拈了拈林跃的眼角,“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居然能猜到我在这!”
“不然你还能去哪?”
“韩少凌给你打的电话?”
“嗯!我得到消息就从b市赶回来了,昨晚他开着车带我找了很久,我都急死了,一夜没睡好,就差去派出所报失踪了!”
林跃无语,“有什么好担心!”
林跃打趣:“万一你要是跳了楼或者跳了海呢!”
“我还跳崖呢!”魏知南怼了句,觉得韩少凌真是吃饱了撑得慌,但林跃能够自己找上山,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这里?”魏知南又问。
林跃:“猜的!”
魏知南:“怎么猜到的?”
林跃往下咽了口气,“韩少凌说事故两死一伤,你应该很难过吧,所以…”
“所以什么?”
“你会想到你哥哥,想到当年他也是因为车祸才走的,甚至想到你为了替他完成夙愿而开始造车,但研发的第一款车上路就造成了伤亡,所以你现在心里肯定很自责。”
所有人在他消失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他接受不了巨额损失而藏了起来,包括启程所要受到的冲击和影响,后面还要面临巨大亏损甚至导致破产,他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选择逃避,唯独她,唯独她一眼就看穿了,知道他所不能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钱的问题,而是内心。
两条人命啊,实在太重了。
魏知南低头,喉结滚了下。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算不上很好,但因为对方是林跃,所以内心又有一种莫名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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