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说来也是奇怪,梁有才处处小心的盯了一下午,生怕有一点官兵剿船的消息传出来,可等到现在,别说风声了,连个虫叫都没有。
他陪着韩宜年出了码头,说“东边的工人早早就下工了,没有人知道官兵来了,西边一下午所有的货都理清了,货册都在阿顺手上,三爷你回去再看。”
总算有一点称心的了,事情还不算最糟糕,起码没人知道韩家货船里装了玄铁此等禁物,更没人知道曲阳县来了个知府,还来了王爷。
“知府大人找三爷,究竟是出什么事了?”梁有才不问清楚,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越想越后怕。
韩宜年丧了口气,缓声“三言两语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事情有点麻烦。”
梁有才“有多麻烦?是货的问题?”
弄不好就得拉着祖宗十八代一起掉脑袋的那种麻烦。
韩宜年生拉硬拽的扯出一抹僵笑,低声“我不好多说,你们也别担心了,韩家的货,就算出了问题,我韩宜年也不会牵扯你们的。”
梁有才急得咬舌头“三爷你说,你那两艘船到底装了什么?”
心口一塞,韩宜年看着他,只能说道“瓷器。”
原来是,可惜现在不是了。
“……”梁有才仿佛被人耍了,表情格外丰富,眉头皱了半天才展开,试探着道“瓷器能惹来什么麻烦,难道是釉色上的不对?还是样式不对?或者说……”
梁有才伸出指头戳了戳天,小声“不会是这批瓷器底处刻的小字,冲撞了上头?犯了忌讳?”
韩宜年额角直抽,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这件事也就我们三个知道了,千万别说出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韩宜年蒙着月色回了府,经过容歌的宅子时,他掀开车帘往巷子口瞅了一眼,见门口的灯笼昏昏暗暗的晃动着,宅门紧闭,他收回神色让阿顺快点走。
韩府的门倒还开着,韩宜年满心疲惫,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神,耷拉着脑袋往进走,额头还隐隐作痛。
他前脚刚回了怡园,连一身干净的袍子都来不及换,朱管家后脚就来了。
捧着被韩景同搅和成一锅烂粥了的账本,朱管家颠颠的进来,说“三爷,老太爷还睡着,家中事务不能没个人打理,得多辛苦三爷一段时间了。”
韩宜年靠在书案边,让阿顺点了安息香,才作声“朱管家不用为难我,账本是大哥要看的,还是放在大哥跟前好。”
朱管家噎了一下,但凡韩景同顶用点,他也不用一把年纪还操老太爷的心,现在的韩宜年,竟不知不觉成了韩家的半个支柱,没了他,朱管家知道韩家多半就不行了。
他腆着一张老脸,低声“大爷就是功利了点,其实没什么坏心思,三爷心胸宽阔,少同他计较,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家和?”韩宜年忍了一天的憋屈气,因为这两个字滚滚汹涌而出,他瞥了那一沓账本一眼,冷道“朱管家是伺候父亲几十年的老人,做什么都遵着父亲的意,你不辞辛苦的在一边帮衬韩家嫡系,一心想将他们扶持上来,事到如今,又何必来同我一个庶子做脸色。”
韩宜年话说的很直接,朱管家被屋子里亮堂的烛火一照,脸色有些难看。
他确实想一心一意帮韩家嫡系,可呕心沥血,在旁出谋划策也没能拉扯出一个堪用之人。自古嫡尊庶卑,他帮嫡子又有什么错呢。
朱管家垂着眼皮不悦道“三爷也知道自己是庶子,就更该遵老太爷的意规矩些,在外面的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干净,老太爷疼爱你多年,你做的那些事,他怎会不知道,只是不忍你一身才能被埋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知道”,韩宜年不怕,只要韩泰初一日不说,他就敢一日日做的更大,他倏然阴了脸,沉道“既然父亲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何要在这个关头将我削了权,是觉得韩家嫡系,能堪大用吗?”
朱管家十指颤抖,道“三爷,老太爷年事已高,韩家儿孙成堂,虽说无能,可终究嫡庶有别,嫡子嫡孙皆身体康健,他老人家却不行了,老太爷在体病的关头将你们都叫回来,特意众目睽睽之下打压你,你就不明白吗?”
胸口剧烈起伏,韩宜年命阿顺抬着账本,连同朱管家一起抬出去。
朱管家破釜沉舟一般,朝屋里大声“三爷,听老太爷的话,心仁胸慈,才是长久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