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科是厂子里专门用来做生产计划的。

    业务部的人在外面跑业务接回订单之后，厂子会根据订单进行生产，这样也不会出现供大于求，存压积货的情况。

    于大海打开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把桌上的文件夹打开，上面的写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他想改进生产模式的方案。

    坐下二十多分钟时，保卫科的人过来看了一眼，见他仍旧在认真工作，也没有打扰，将门带上走了。

    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走远，于大海才从文件里抬起头来，没有迟疑的走到计划科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将还没有送到车间的订单翻出来，从表格的上面一路往下看，其中有几个是他需要的型号，他只在后面的数量上改动了一些，而没有的型号他就顺着下面的排列填加上去，填完后又对比了一下他模仿的笔迹，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没有别的办法，眼下只能先走这一步险棋，明日在车间就能知道成没成功了。

    做完一切，于大海没再多停留，出去锁了办公室大步的往了家属楼，这一节于大海看似很平静，直到回到家，带上门，他整个人靠在墙上，才发现双腿发软。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这么做了。

    甚至没有考虑若是计划科的人明天送订单前再核对一次订单，后被填上去的订单被查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直到这一刻，于大海才生出害怕的感觉，冲动的想回去将填的订单划下去。

    不，不能这样做。

    除非重新把表格填好，不然划掉的也会被发现。

    表格是人工画出来的，平时于大海虽没太注意也看到每次只有往车间里送订单的时候，计划科的人才会画这种表格，却也从来不会多画。

    没有表格了，若是他过去重新画，许要天亮才能弄完。

    闭上眼，于大海唇紧抿起来。

    不，他不能低头，哪怕有一丝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

    这一晚，于大海虽然睡了，却睡的并不好，做了恶梦，惊醒之后一身的汗，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样的梦。

    上班时整个人看着也强打精神，车间里的人看到就拿他打趣，问他是不是想媳妇了，这才分开几天就出黑眼圈了。

    于大海笑了笑，没有心情解释，满心都在等着计划科的人送生产计划过来，他不解释落在旁人眼里反而变成了他是害羞。

    紧张、期盼、担忧，各种情忧拧在一起，于大海有些呆不住了，想去办公室那边探探动静，却见黄大脚从外面走了进来。

    黄大脚本名黄芹，黄大脚是厂子里的人给取的外号，个子高一米五多点，却有一双四十二号的大脚，人性格也好，到哪都笑呵呵的，在厂子里的人缘很好。

    她才一走进来，孙世珍带头的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大脚，走到我们车间几步就到吧？”这又是拿她的大脚打趣了。

    黄大脚早就习惯了，笑呵呵道，“脚大走八方，没办法，这是爹妈给的福气。”

    “今天怎么是你过来送单子？”闹过笑过，孙世珍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订单，随意扫了眼订单，叹气道，“还以为上几个月忙完能休息一下，现在又来这么多单子。”

    站在人群外圈的于大海听了心就咯噔一下，真怕黄大脚心生好奇再重新看单子。

    好在黄大脚并没有往这边想，“单子多还不好，厂子效益好，年底给的福利也丰富。”

    孙世珍笑道，“这个说的在理。”

    又说了几句，黄大脚也没有打扰他们工作，就走了。

    孙世珍这才把订单递给于大海，“于主任，你看看吧。”

    于大海没有接，“我看不看都行，你们先按着订单上的型号把钢材锻造出来，你们弄好了，钢材才能送到冷加工车间。”

    工作开始了，孙世珍也认真起来，她低头看着面的型号，“这些都生产过，图纸也是现成的，这批货能生产的快一些。”

    现在还不发达，要真要生产新的型号齿轮，画图纸也是个重量活，各个车间每人人手一份，每张图纸都是人工画出来的，又要精细到一齿轮的尺寸一样，每次遇到新型号的齿轮，厂子里最忙的便是技术科的人员，连夜加班加点的工作。

    于大海这一天没有离开车间，看着原钢被锯床断出尺寸，继而在锻造车间空气捶打，之后转移到热处理车间回火，这样可以让钢材的质地软一些，然后送去车工车间拉花间滚齿。

    计划科将订单送来只是第一步，成功之后于大海并没有松气，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盯着，齿轮生产出来多了或者弄错了，也不会报废，会留着下次匹配卖出去，那么为了能让他需要的齿轮进入报废仓库，在回火的时候做手脚最方便。

    回火这一道工序是为了减少齿轮的硬度，外硬里软增加齿轮的韧性，这样齿轮的质量有保证用的年头也久，而回火的工序便是用炉子闷，将齿轮放在紧闭的空间里，每个型号因为大小不同，闷的时间也不一，闷的时间长齿轮硬度达不到，装在机器上面用几天就会磨坏，而闷的时间短了，齿轮又不够有韧性，装在机器上面很容易断裂。

    所以这个回火很重要，根本不同型号回火的时间也不一，厂子里专门有工人守在回火这个岗位，就是保证齿轮最后一步达标。

    这期间高铁山按着于大海的约定去了一趟家属楼，确定让他回去等着后，于大海将心情都放在了车间里。

    眼看着到了最后一步回火，于大海知道他得行动了。

    看着回火的工人叫郭辉，人长的黑，平时大家都取笑的叫他锅底灰，郭辉性子爆，听到人叫就骂，大家面上也不敢再开玩笑，却也对这人不喜起来，大家也不过是按着他名子的谐音取的，多是看开笑，哪个是真的笑话他。

    郭辉平时就呆在锅炉车间里，一个人看着十多个炉子，车间里有一张桌子一个椅子，桌子上放着表格，上面试着几号炉什么时候关，在表格旁边是一个闹钟。

    这天一大早，赵红梅就按于和于大海暗下商量好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上班，进入了六月，天气已经转暖，有些爱美的不怕冻穿上了高筒袜，外面穿了裙子，高筒袜不是很厚，隐隐能透到里面白膝的大腿。

    今天赵红梅就穿了裙子出来的，进厂子往仓库去，她还特意绕了个圈子从锅炉房那路过。

    郭辉手拿着茶缸子站在门口喝热水，看到赵红梅过来，两只眼睛都直了，一张嘴说话时，满口黄牙也露了出来，“哟，红梅，穿这身不冷啊？”

    赵红梅虽然是新进厂子没多久，可人长的好看，郭辉又是个好色的，哪能不认识。

    他自来熟的开口，语气也有些不正经，一双眼睛也色眯眯的在赵红梅腿上转着。

    赵红梅停下来，“冷了不是可以到人你这烤火吗？怕什么啊。”

    郭辉一听马上就邀请人进来，“走一路过来冷了吧？要不现在进来烤烤火？”

    赵红梅摇头，“仓库那边还有人等着呢，我到是想烤烤火，那也得有空啊。”

    郭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等你忙完了过来。”

    赵红梅抿嘴一笑，“行啊，你过来请自请我我就去。”

    郭辉没想过之前只能远远看着的大美女，还像他抛了橄榄枝，这么好的机会哪肯错过，他也知道自己什么样，可能多看几眼，最后摸摸手也行啊。

    车间那边，于大海来了之后转了一圈，就去家属车间了，在家属车间转转又走了。

    在两个车间里当主任，到是方便他行事。

    所以趁人不注意，于大海去了锅炉车间那边，并没有急着过去，耐心的等着，一直到郭辉出来，急冲冲的往仓库那边去，确定人就是半路折回来也不会撞上，于大海这才急步进了锅炉房。

    按着表格上的记录，找到他需要的那几个齿轮型号，于大海直接将锅炉断了电，厂子里的锅炉是烧电的，一断电火也小了下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灭掉。

    于大海不敢多停留，做完一切，出去时左右看没有人，这才大步离开。

    仓库那边，赵红梅正和卢芳说话，抬眼看到郭辉进来，赵红梅心中一喜，知道和于大海的事成了。

    郭辉也有自知知明，看到仓库里还有人，在里面转了一圈就走了，也没有上前和赵红梅打招呼。

    人还没有走远，卢芳就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人是不是有毛，跑这里来干什么？你可得离他远点，厂子里谁不知道夏天他就喜欢盯着女人的腿看，一点遮掩也没有，眼睛恨不能长到女人腿上去。”

    赵红梅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长的又矮又丑，还色眯眯的，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郭辉并没有走远，将两人对话听进耳里，羞恼的暗骂一声臭、娘们，这才悻悻的回锅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