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侯府一偏院处,谢晋安一身黑色锦袍,站在大树下。
虚掩的门窗里,传来男女缓好的动静。
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深邃的黑眸,在这一刻,沉得令人发寒。
没多停留,他转身离去。
而同一时间,柳满月从华阳启程,准备来京城。
离开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如意馆。
她去的时候,姜如意还没起床,昨日初一,无所事事的梅素素非拉着她喝酒,她多贪了几杯,此刻头晕脑胀,想爬也爬不起来。
见她迟迟不下来,柳满月便上了二楼,一进房间,便闻到了一股酒味。
忍不住一脸嫌弃“你快成酒蒙子了。”
姜如意一见到她,就开始撒娇“满月,不行了,头快要疼死了,你快给我扎一针!”
柳满月从药箱里摸出一个纯白的小瓷瓶来,丢给她“吃一粒。”
姜如意连忙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小药丸,然后塞进嘴里,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这玩意简直奇效!
很快,姜如意的头疼缓解不少。
她问柳满月“大过年的,你背着药箱干嘛?”
“我今日启程,去京城!”
姜如意一脸惊讶“这么早?”
“我得赶在正月二十之前赶到京城,二十一就是医官考试!”
姜如意一听,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一边穿衣一边道“我给你做点吃的,路上带着。”
“不用,我带了干粮。”
“什么干粮?”
“大饼。”
姜如意瞥她一眼,二话不说就下了楼。
她动作极快,炸了鱼块、小酥肉,这两样好保存,而且不用热就能吃。
她又将大年三十晚上做的点心都给柳满月装上了,最后又将自己珍藏的泡菜坛子拎了出来,给柳满月装了一小罐,临末了,又包了一大包自己腌制的果脯。
她帮着她将所有东西搬上马车,最后不放心地问“你一定要记得找大人帮忙,他的名帖你带了吗?京城那边,人生地不熟,你又刚及笄……”
她忍不住问道“你哥哥怎么没派几个人送你?”
“哥哥说了,我没同意,有马夫呢,你别担心。”
听她这么说,姜如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伸手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柔声道“我过了元宵就走,到时候咱们再见!”
“嗯!”
……
从华阳到京城,柳满月紧赶慢赶,终于在正月十九这一天到了京城。
她找好客栈,便让马夫回去了。
当晚,她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次日一早,便去了国公府。
她到的时候,天刚亮。
国公府内还很安静,她捏着手里徐正庭之前给她的名帖,犹豫了再犹豫,最后抬脚走到门口的侍卫前,正要开口,却见一人从府内大步走出来。
她仔细一看,竟是她要找的人。
于是开心地迎了上去“徐大人!”
徐正庭要去上朝,刚出门,就听见有女子叫他,抬眸一看,竟是柳满月。
他抬脚朝她走了过来,开了口“什么时候到的?”
“昨日下午。”
“找好住处了?”
柳满月摇头“暂时住在客栈,等考试过后,再找地方。”
徐正庭点头,随后道“名额已经给你递了上去,明日一早,你随我一起进宫考试。”
“要去宫里考吗?”
“嗯!”
“还是这个时辰?”
“嗯,不用太早!”
柳满月一听,开心起来“多谢大人!”
徐正庭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随后开了口“临行前,可见过如意?”
“见过,她好着呢。”
“好!”
“那我先走了。”
“去吧!”
……
次日一早,柳满月便随着徐正庭进了宫。
医官考试在太医署的偏院,一共十张桌子,只有十位考生。
柳满月是里面唯一的姑娘。
两场考试,上午理论,下午实践。
理论知识都是一样,只有实践,各有长处。
有的擅长跌打扭伤之术,有的擅长动刀割肉……轮到柳满月,她亮出了银针。
一番操作下来,瞬间吸引了几位考官的眼球,她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让人大为惊叹。
三日后,徐正庭派人给她送了好消息,考上了。
随后又派了一个婆子过来,说替她找好了住处,考虑到她一个小姑娘每日要进宫,便在昌乐坊的杨柳巷找了一个小宅子,只有一个小院,足够她一个姑娘住。
柳满月拎着行李,跟着婆子到了杨柳巷,看着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院子,就连屋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她拎包入住。
当晚,躺在柔软的床上,柳满月将被子拉到头顶,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一腔孤勇来到京城,早已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可就在今天下午,当她跨入这座院子的那一刻,心口的位置就像是被放进一块火炭,烫得她想要流泪。
但她一直忍着!
她不喜欢哭,不喜欢流泪。
流泪是弱者的表现,她不要做个弱者。
直到这一刻,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滚落下来,跌入脖颈间,悄无声息。
……
太医署来了一个女太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大弶朝百年来,从未有过女子当官的先例,哪怕只是一名太医,也是绝无仅有的。
就连宗元皇,也是好奇的。
于是,早上朝堂之上,议过正事之后,他突然心血来潮,把柳满月叫了过来。
当柳满月一身白色太医服走进太极殿,不卑不亢地朝宗元皇行礼,声音又娇又脆“臣柳满月,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所有官员的视线朝她看过去。
原本低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的谢晋安,也缓缓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漆黑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身上,第一次发现,又宽又大毫无美感的太医服,竟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美感。
宗元皇看着下面跪着的柳满月,好奇道“听说你极善针灸之术?”
“回皇上,针灸之术博大精深,臣也只是略懂皮毛。”
宗元皇突然抬眼,看向谢晋安的方向,笑着出了声“上次听闻谢爱卿手腕有旧疾,你去看看,可能医治?”
“是!”
柳满月转身,原本自信满满的小脸,在看向他们的那一刻,突然迷茫起来。
谁是谢晋安?
她求助地看向徐正庭,徐正庭看她一眼,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柳太医,谢某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