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继承人
二世见父亲难得对自己流露出慈爱,语气也软了,“你想要你的子孙平安,就不该将继承信物给丹尼尔。我将那东西拿到手,便不会为难他。你如果真的想保丹尼尔,就告诉我,你传给他的继承信物是什么?”
爱德华王:“我想保的不只是丹尼尔,还有你,二世。我如果真想保你,就必须阻止你动用神兵团。我要我的子孙平安,不只是我的孙子,还有我的儿子。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别让我再次体会丧子之痛。”说完望向窗外,“这是丹尼尔生前最爱之地,他总说,坐在这里离天空好近,常想像自己是只鸟。”
二世知道父亲思念弟弟,当然,每当爱德华王想念次子丹尼尔时,都会来这座高塔,这丹尼尔生前最常待的地方。丹尼尔因为身体的关系,不能像二世和强纳森那样来去自如,他只能待在布鲁家,而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座高塔,他和他的手足不同,不能当自由翱翔天际的白鸽,只能深锁布鲁家高塔当笼中鸟。
“丹尼尔一直很想变成鸟……”二世回忆,“他老说,想知道飞翔的滋味……不知此刻,他是不是真的如愿成了天堂鸟……”
“是我不好。”爱德华王叹气,“明知道他最喜欢上来这里,却没派人盯紧他。”
二世:“这不是父亲的错,谁又会想到,丹尼尔竟然会从他平时最熟悉喜爱之地摔下去?他来这里多少次了,谁能想到竟会失足……”
爱德华王听着,忽然掩面哭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是父亲的错……”二世上前轻拍爱德华王的背,“无论是丹尼尔的死……还是他是个傻瓜……”
闻言,爱德华王眼中闪过愤怒,他用力推开二世,“不准你侮辱你弟弟!”
二世对爱德华王突如其来的愤怒感到微怒,随即失笑,“侮辱?你将事实称之为侮辱?哼,你慈爱的称他为傻孩子,却不准我们背地里叫他傻瓜。整个布鲁家谁心里不清楚,二王子是个傻瓜?你可知道,比傻瓜王子更好笑的是什么吗?傻瓜王!爱德华王竟然将王位传给一个傻瓜!爱德华王是名副其实的傻瓜王!”
二世一口一个傻瓜,存心要气爱德华王,而这点确实奏效了。
“住嘴!住嘴!”爱德华王一面怒吼,一面用力捶打二世的胸口。
二世看着怒极的老父,向来心平气和的父亲,就连刚才与自己谈论继承信物,明知自己为了那东西不惜伤害丹尼尔,连提及自己这些不堪的野心时,父亲都没动怒,仍是温言相劝,唯独提及亡子,父亲一贯的冷静才会彻底消失。
活着的二世,了不起在爱德华王波澜不经的心河上荡开涟漪,死了近二十年的丹尼尔却可以翻起浪花。
二王子丹尼尔是爱德华王的死穴,纵使他逝世多年亦然。
二世推开爱德华王的手,“哼!你管得住他人嘴上不笑他,能管住他人心里不笑他吗?”
“你走吧,”爱德华王不愿再与二世继续丹尼尔的话题,“这里是你弟弟丹尼尔生前最爱之地,你别在这里说这些对他不敬的话。”说着指向门口,示意二世离开。
二世不打算离开,他父亲能为了继承信物,为了姪子丹尼尔,对着自己苦口婆心半天,唯独亡弟丹尼尔,提个几句父亲就受不了,可他偏不照作。
二世:“这里是弟弟最爱之地,父亲能来此缅怀弟弟,我就不能了吗?丹尼尔在世时,是很欢迎我来这里找他的。”
爱德华王不答,但从他急促的喘息声与涨红的脸得知他已气急。
二世见爱德华王动怒,没意识到此刻自己心中比怒意更盛的心酸,纵使心下一沉,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得逞似的要再折磨父亲几句,老父目眦尽裂的神态似乎给他泄恨的快意,他就是要拿刀往父亲心窝捅,直往死穴剜,殊不知,手上这把刀是双面刃,伤害父亲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二世:“丹尼尔生来就是傻瓜,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他生性善良单纯,为人和善,大家都喜欢他,就算称王,没有人会笑这个傻瓜王。众人要笑,也是笑那个将王位传给他的老糊涂。”
爱德华王大怒:“你……”
爱德华王知道,自己当初要将王位传给丹尼尔,引发布鲁家幕僚激烈的唇枪舌战。众人甚至认为,将王位传给丹尼尔已预示了布鲁家的灭亡,万万不可。爱德华王看着这个长得像极亡妻的爱子,便决定独排众议,宣布将王位传给丹尼尔。但才刚宣布没多久,丹尼尔就从这个平时他最爱待着的高塔上摔了个粉身碎骨,是以至今布鲁家仍是爱德华王称王。
二世:“我实在想不透,父亲为什么能这么偏心?我从小遵守了一切的规矩,但你最爱的还是他……我擅长谋略,有野心,有抱负,有远见……理应是你最合适的继承人……可你却偏偏钟爱丹尼尔!难道我做的一切,还远远及不上一个傻瓜吗?”
爱德华王赏了二世一巴掌,喘着气说:“不准你这样说丹尼尔……你这样坏心眼……又怎么及得上他!”
爱德华王年老力衰,这巴掌打得既不大力也不响,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气得直发抖。
二世冷笑:“他不能选择成为傻瓜……就像我们不能选择,长得不像过世的母亲。”
爱德华王听到二世提起亡妻,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因为丹尼尔长得最像亡妻,而更加偏爱他,二世这短短一句话,其实饱含了多年来的隐忍与对父亲不公平的抗议。但即使这样,爱德华王也无法原谅二世对丹尼尔出言不逊,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味杂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二世:“同样是你的儿子,你却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差别对待……哼,真不知道真正的傻瓜是丹尼尔还是你。”
“说够了吗?”爱德华王的声音虚弱,“说够了就滚出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多怀念丹尼尔一点……”说完径自跪在窗台前替丹尼尔祷告。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丹尼尔让人担心,父亲的目光便始终在他身上,愿意花更多时间陪他。自己什么都好─正好给了父亲不需要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名正言顺的理由。丹尼尔就连死,都能占有父亲更多的时间与心思。
“他都死多久了?你还在想着他?”二世心灰意冷,“你宁可花全副心神想着那个不复存在的儿子,也不愿意多看一眼你活生生的儿子?活着的爱德华?二世,始终敌不过死去的丹尼尔……”
爱德华王似没听见,仍在窗前祷告。
二世看着爱德华王,见他嘴上念念有辞发疯似的祷告,而那祷告从不为了活在现世的二世、强纳森甚至是爱德华王自己,却全是为了死去的人─母亲与丹尼尔。二世深知父亲的心已死,他的父亲早已跟着母亲与丹尼尔死去了。
念及此,二世忽然流下泪来,低声说:“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请你看着我……”
爱德华王仍旧自顾自祷告。
“一次也好……就只一次……”二世泣不成声,“你能不能别提丹尼尔……只看着我……”
爱德华王对于儿子最后的求救恍若未闻。
二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与自己仅有的、最后的一线牵系,已荡然无存,且是被眼前这名男子亲手斩断的。
二世悄悄靠近爱德华王,将手伸向他的后颈,虔诚的爱德华王浑然不觉,仍旧祷告。
“你干什么?爱德华?”
36父子(下)
强纳森一喊,二世忙将伸向爱德华王的手收回,背过身,大力抹一把脸上泪痕。
“你叫我来这里干嘛?”强纳森上前,看一眼爱德华王,他刚才看见二世伸手靠近父亲,所幸父亲看起来安然无恙,沉浸在祷告里,连自己来了都未察觉。
强纳森盯着二世,发现他刚哭过的眼睛仍有些通红,“发生什么事了?爱德华?”
二世看着强纳森,心一横,冷声说:“如你所见,老爱德华王已经不行了……布鲁家是时候迎接新王了!你不这么认为吗?弟弟?”
“你在说什么?”强纳森惊,“还是当着父亲的面?”一瞥爱德华王,他仍像没听见似的专心祷告。
强纳森担心,上前轻拍爱德华王,“父亲……”
“别碰我!”爱德华王怒吼,回头对强纳森怒目而视,强纳森盯着父亲的眼睛,只觉得父亲两眼无神,虽是看着自己,但似乎未将自己看进眼里。强纳森将手收回,爱德华王继续低头祷告。
“看看他这副模样!他宁可将心思放在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妻子与儿子身上,却连一个眼神也舍不得留给身旁活着的儿子……”二世冰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他已万念俱灰。
强纳森却对父亲这副模样习以为常,“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父亲这样都多久了……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二世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丹尼尔是怎么死的吗?”
一提到丹尼尔,爱德华王竖起耳朵,嘴里的祷告词却没停下。
强纳森一凛,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当时是个错误……”
“错误?”二世不以为然,“就结果论而言,唯一错的,是老爱德华王没在丹尼尔死后将王位传给你我其中一人。不然按照当时的情况,你我已做了最适选择……”
“最适选择?”强纳森冷笑,“我这十几年来,没有一天不为你口中的“最适选择”后悔!我痛恨当时年少轻狂的自己,竟然会被怒气与忌妒冲昏头,铸成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
“别自欺欺人了,强纳森。”二世冷笑,“你我都知道,要是能再回到当时,你仍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强纳森摇头,“要是能再回到当时,我不会将手伸向他……而是恨不得双手掐死那一时鬼迷心窍的自己,那丧心病狂的少年……”
二世:“你说这些话是想骗谁?是我?”指着爱德华王,“是那个从来不在乎你的父亲?”说完又指着强纳森,“还是那个藏在你体内,仅存一丝良知的自己?”
强纳森一把掐住二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怎么就不会是在一旁扇风点火的你呢?”
强纳森手上用力,只见二世涨红了脸,呼吸困难,强纳森才放开他,二世咳个不停。
强纳森:“你找我来,只是为了提醒我那十几年前的恶梦?你多虑了,这十几年来,我不曾有一刻忘记这恶梦。没别的事,我要走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爱德华王挡在身前,两眼无神的瞪着自己。
强纳森:“祷告结束了?父亲?比以往快呢。”
爱德华王:“恶梦是什么?”
强纳森:“什么?”
爱德华王:“这是我要问的!那个萦绕着你十几年的恶梦,是什么?”
“父亲……这……”强纳森面有难色,“你不需要知道……”
“就告诉他吧……强纳森……咳……告诉父亲……十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二世边说边咳,“他有权知道……”
“有权知道?”强纳森斜眼看向二世,“你知道告诉他,意味着什么?”
二世盯着强纳森,缓缓点了头。
“疯了!疯了!”强纳森明白二世在想什么,直呼:“爱德华!你简直疯了!”
二世淡声说:“不然你以为……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强纳森:“你以为我会称你的意,重复十几年前的错误吗?”
“恶梦是什么?”爱德华王逼近强纳森,“十几年前的错误又是指什么?”他瞪大一双老眼,似欲从强纳森的眼中看透真相。
二世:“如你所见,父亲已经疯了……与其让他这样为了逝者而活,不如让他与逝者同行……”
强纳森不敢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爱德华?”
二世:“我就是再清楚不过,才会这么痛苦……你不敢讲是吧?那么由我来说!”对着爱德华王说:“父亲!你知道丹尼尔当时是怎么死的吗?”
爱德华王怒:“我知道!我记得清楚,就像我同样记得,曾要你别再提醒我这件事!”
二世冷笑:“父亲知道的可能与我知道的不一样……”
爱德华王一愣,颤声:“什么意思?”
二世:“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推测真相……你的儿子是观察鸟飞翔太入迷,身子伸出窗外不慎摔死?他是自己失足摔下去,还是……”看一眼强纳森,“有人从身后推他一把?”
爱德华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丹尼尔……丹尼尔是被你推下去的?”
强纳森出声喝止:“够了!爱德华!”
二世不理,仍继续说:“正确来说,是被“我们”推下去的。父亲,你不会不知道,除了丹尼尔,你还有两个儿子……”二世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你当然知道,只不过经常忘了……”
爱德华王难以置信,气得胀红了脸,浑身发抖,“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丹尼尔……他是你们的亲兄弟啊!”
“亲兄弟又如何?”二世不以为意,“他生来就夺走一切,夺走父亲的爱,夺走茱莉亚……父亲不会不知道,茱莉亚与强纳森两情相悦吧?”
爱德华王:“我……”
二世:“你当然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与丹尼尔无关的事,你是一概不知道的……丹尼尔生来就拥有一切,你甚至将王位传给了他!他是个傻瓜!你宁可将王位传给你最傻的儿子,也不传给另外两个正常的儿子!”
爱德华王伸手要打二世,二世抓着他的手,“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护着他!”
爱德华王:“想不到……你们竟然这样对自己的亲兄弟……丹尼尔的死不是意外……是你们杀了他……”
二世缓缓摇头,“不,杀了丹尼尔的人是你,父亲。是你对我们做的一切,杀了丹尼尔。从小,你就偏爱丹尼尔,无论我与强纳森多么优秀,你仍是最爱丹尼尔,即使他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瓜……我常常在想,要是丹尼尔死了,或是压根没出生在世上,父亲会不会有一丝想起我呢?会不会施予我,那自从丹尼尔出现就消失无踪名为父爱之物?我本来以为,丹尼尔的死,会让你稍微意识到我与强纳森的存在,但没想到……他死后反而比活着更让你挂心!你越来越少待在家处理布鲁家的事,反而花大部份时间待在这高塔上……这丹尼尔生前最爱之地,替丹尼尔与母亲祷告,缅怀故人……比起活者,你愿意花更多时间与心力在死者身上!”二世的声音越说越低,“无论丹尼尔是死是活,你的心永远都在他身上……绝对不会往我与强纳森看上一眼……”
爱德华王惊讶的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自己对儿子的偏爱会替他招致死亡。
“好了,爱德华,”强纳森叹:“父亲多年来都是这样,你现在又何必旧事重提?况且父亲年事已高,也不知道……”他本来想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二世冷笑:“哼,强纳森,想当年,我正在细数憎恨丹尼尔的原因,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在旁边劝说。说着父亲多年来都是这样偏心……仔细想想,你当时说的话跟现在说的话没什么两样,看来,人是不会变的……既然不会变,那么,我倒想看看,你会不会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失去理智……”
强纳森听了,心脏剧烈的跳动。
二世:“你向来冷静,善于理性分析。对于父亲多年的偏心,你不以为意。当然,你是么子,一出生就得接受这样的情况。但我不同,在丹尼尔出生之前,身为父亲唯一的儿子,还能得到父亲的宠爱,父亲不会忽视我,但……这一切都变了,自从丹尼尔出生后,我曾经拥有的父爱随着丹尼尔的出现消失了。你不明白,或许从未拥有比失去一切还好过……你从来都不明白,毕竟你是么子,本来就一无所有,和一个一无所有者谈什么失去呢?除非……”二世语音一转,“你也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才能对我的愤怒感同身受……”
强纳森咬牙,手中拳头咯咯作响。
二世:“丹尼尔从你身边夺走父爱,你无所谓,因为你认为,那本来就不属于你……但当他夺走你生命的挚爱,你便不能坐视不管了。你与茱莉亚两情相悦,众所皆知。父亲当然也知道!但他偏偏偷偷告诉茱莉亚那势利的父亲,将来继承布鲁家王位的是丹尼尔,她父亲一听之下,硬是拆散了你与茱莉亚,将她许配给丹尼尔。我想,唯有这样,那傻瓜才能与人结婚吧!”
爱德华王听到最后,怒吼:“不准你出言侮辱你弟弟!”
二世:“他是傻瓜是事实,我没有出言侮辱他。父亲记得当时的茱莉亚有多漂亮吗?是否如记得她与强纳森多相爱一样,记忆深刻?当时人人称羡,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就这样硬生生被你拆散了!每当我提起这件事,强纳森就会像失心疯一样愤怒,”看向强纳森,“当时是这样……现在也是……”
“父亲……一直都知道?”强纳森颤声,他已怒火中烧,目眦尽裂,平时俊逸潇洒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世:“这可是强纳森第一次尝到失去的痛苦,是那么撕心裂肺……茱莉亚是他仅有的一切,而你却要他连这一切都拱手让给丹尼尔!噢!亲爱的父亲啊!你说你这不会太残忍了吗?”
爱德华王不答,他当时当然知道,强纳森与茱莉亚两情相悦,但若不把握这次政治联姻,或许永远没有人要嫁给丹尼尔。
爱德华王看一眼强纳森,只见他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从来没向自己抗议那得不到的父爱,毕竟那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但他不满,父亲怎么可以亲手没收他自己追求得来的幸褔。
“当时,丹尼尔就坐在这上面,”二世轻抚窗台,“像往常一样,对着天上的云发呆,他看着鸟,想像飞翔的滋味,就是那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里……噢,有一点不同,就是那天,你正式宣布会将王位传给丹尼尔。不仅父爱,现在连王位他都要一并从我身边抢走?我身为布鲁家的长子,却什么也得不到?我看着那夺走我一切幸福的存在……只觉得他面目可憎,他不是什么天真善良的傻瓜,而是跟在我身后投胎的恶鬼,贪得无厌的将我的生命啃噬殆尽……他正静静的看着空中飞鸟,而我也静静的看着他,那再平常不过的午后……”二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跟着自己的声音,深陷回忆里,“当时我脑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回过神来,只发现丹尼尔半个身子已掉出窗台,半个身子被强纳森奋力拉住,他对着我大吼:“你干什么?快将丹尼尔拉起来啊!”我看着他,告诉他:“这是个好机会,强纳森!丹尼尔死后,你就能跟茱莉亚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会阻碍你们了!”强纳森只觉得我疯了,但我再跟他说:“丹尼尔再这样活下去,不知道还会从我们身边夺走多少东西,他今天甚至封王了!你以后再有多少个茱莉亚,都会被他抢走!你爱茱莉亚吧?你忍心她后半辈子都消磨在这个傻瓜身上吗?”提到茱莉亚似乎很有效,强纳森听了,愣在原地,没多久就松开了手,与我一起将丹尼尔从这窗台推下去。”转头看爱德华王,“听清楚了?这才是你爱子的真正死因。”
爱德华王如同晴天霹雳,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对丹尼尔的偏爱,会招来二子这么浓烈的妒恨,而那茱莉亚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儿子竟然会因为她手足相残,爱德华王自认为对儿子好的一切,实际上,都间接造成了儿子的死因,是他自己,亲手埋下儿子的死亡种子。
爱德华王说不出话来,半晌,忽然仰天纵声长笑,他的笑声凄厉,毫无半分笑意。
二世与强纳森看了,不禁一愣,均想:父亲终于疯了?
只见爱德华王边笑,嘴里却流出血来。他边笑边咳,吐了好几口血,忽然之间,笑声骤歇,爱德华王伫立不动。
两人上前一看,爱德华王已气绝身亡了。
两人一阵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世才开口:“……不能让人发现这样的父亲”,他的声音仍有些哑,“找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气死的……”说完,将爱德华王一把扔出窗外,爱德华王从这万丈高塔落下,顿时摔个粉身碎骨。
强纳森看了这下变故,倒抽一口气。
“父亲是因为太想念丹尼尔,不小心失足摔死的……”二世探头望向父亲的尸体,“他太爱丹尼尔,才选择了跟他一样的死法……”
良久,两人不发一语。
忽然,人们的惊呼声隐约传来,有人发现爱德华王的尸体。
强纳森叹:“……该走了……替父亲收尸……”
二世仍一动也不动,盯着窗台。只听他低声嘀咕:“父亲是因为太想念丹尼尔……才死的……”说完又将这话重复一遍。
强纳森:“我知道了,放心吧,谎言不会穿帮,你别再重复了……”
二世仍呆在原地,嘴里不断重复这些话。
强纳森觉得奇怪,“爱德华?”
“父亲是因为太想念丹尼尔才死的……这不是谎言……是事实……”二世泪流满面,“你也不想看父亲一直这样发疯下去吧?强纳森?”
在他心中,爱德华王早在多年前就与丹尼尔一起死了。
37奇闻
“他们先走了?什么时候?”丹尼尔问坐在一旁磨着短刃的邦妮。
一觉醒来,克莱德席妮洛基皆不见人影,邦妮说众人先行一步和李奥会合找圣泉。
邦妮:“在你睡的不省人事的时候。我们先回去将这真理杯用了,之后你如果仍想出来找圣泉再出来。别忘了欧文,或许他之后会来抢真理杯,毕竟当初他不是心甘情愿将真理杯交给我们。好了!”起身将刚磨好的几把短刃交给丹尼尔,“随身携带。”
丹尼尔将短刃收进怀里。
邦妮叮嘱:“真理杯还在吧?你得收好,别掉了。”
丹尼尔点头,指着心脏的位置,“我收在这里呢。”
两人与丹尼一起往原路走回。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邦妮不习惯丹尼尔这么安静,想说些什么,丹尼尔率先开口:“邦妮,妳见过我父亲吗?”
邦妮一愣,“小时候好像有见过几次,不过,二王子丹尼尔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毕竟他过世时我也才十二岁……”
丹尼尔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邦妮:“不过,我听家里的大人说,二王子丹尼尔是三个王子中最善良仁慈的一个,大家都最喜欢他。我想,要是他没有英年早逝,一定会是最贤明的君王。放心吧,丹尼尔,他是个好人,一定也会是个好父亲。”
“谢谢妳,邦妮。”丹尼尔微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从家臣们口中也是这么听来的。只不过,为什么当我问起有关父亲的事,都没人说得上来?大家对父亲的印象都这么模糊,使父亲成为如此神秘的存在……我听说,父亲喜欢一个人待在高塔里,他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和二世伯父与强纳森叔叔一样出来料理家中事?这样至少布鲁家的家臣们能更熟悉他们的二王子……”
“我不知道。”邦妮搔头,“你曾问过夫人或爱德华王有关二王子的事吗?”
“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丹尼尔叹,“祖父与其他家臣说的一样,说父亲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希望我长大后能和他一样……但母亲却说,父亲是个傻瓜,但愿我长大别像他,要成为一个比父亲聪明贤明的君王,最好像强纳森叔叔一样,成为骁勇善战又温柔的骑士……”说到这里,不禁一愣: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母亲并不是希望我要成为像叔叔一样的人,而是希望我完全像叔叔,是叔叔的亲生儿子。
“邦妮,”丹尼尔略感不安的问:“虽然妳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但妳觉得……我比较像父亲还是更像……叔叔?”
丹尼尔问得莫名其妙,但邦妮从他的提问,知道他在烦心什么。
邦妮:“放心,你是二王子的儿子。”
丹尼尔惊:“妳知道了?”
邦妮点头,“这正是夫人要你找真理杯的原因。”
“我真想不到,”丹尼尔叹,“叔叔与父亲是长得多像?才会搞不清楚我是谁的儿子?”
邦妮:“他们是兄弟,自然长得像。且我听说,比起二王子与强纳森大人,你长得更像爱德华王,你更像你祖父。”
丹尼尔:“祖父吗……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呢……不知道祖父要拿圣泉来许什么愿望?我以为祖父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搔搔丹尼的下颚,“真想快点见到祖父……”
邦妮:“是啊,所以我们快回去,想必爱德华王也很想见你。”
忽闻一阵马蹄声,后方来了一批军队。
邦妮与丹尼尔让在一旁,让军队先过,没想到军队却没走,而是将邦妮与丹尼尔团团围住。丹尼见了,对着军队狂吠,焦躁的在丹尼尔脚边打转。
为首的将领问:“丹尼尔?布鲁?”
虽见来者不善,丹尼尔仍是应了一声。手轻抚丹尼的头以示安慰,丹尼虽然不再叫了,仍是发出阵阵低鸣警示众人。
将领:“你身旁的是你的家臣邦妮?派克?”
“是。”邦妮早已挡在丹尼尔身前,“有什么事吗?”
将领不理,对着军队喊:“将叛贼拿下!”
军队一拥而上将邦妮抓住。丹尼再次吠了起来,紧守在丹尼尔身旁,不让人靠近他。
“慢着!”丹尼尔惊,“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上来就抓人?邦妮犯了什么罪?”
将领从怀中取出令牌,邦妮瞪大眼睛,她看得清楚,将领手上拿的正是布鲁家的执令金牌,怎么会在这外地人手上?
“我们是收到了布鲁家的协寻通知,协助捉拿布鲁家叛贼─邦妮?派克与克莱德?巴罗。”将领东张西望,“只有妳?克莱德?巴罗不在?我记得他是黎明骑士团的人?他的外号叫什么?”将领眯起眼睛想了想,没想起来,“想不到,黎明骑士团竟然会出叛徒……真可以算是奇闻了……”
“叛贼?”邦妮大惊:“我们是奉布鲁家王爱德华王之命,保卫王子出来寻找圣泉,怎么会是叛贼?”
“事以至此,妳又何须狡辩?”将领将令牌收回怀中,“现在布鲁家的事情已传得天下皆知,布鲁家的家臣派克家与巴罗家图谋不轨,欲篡夺王位,联合害死爱德华王,并将布鲁家的小王子丹尼尔劫走。目前两人正逃至我们的领土,我们收到协寻叛贼的消息,特来此将你们抓回布鲁家。”
“你说什么?”丹尼尔大惊:“爱德华王被害死?我祖父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将领:“不久前。看来你一无所知呢,布鲁王子。你的家臣告诉你,你祖父要你前往找圣泉吗?这不是真的,”一指邦妮,“全是你的家臣编出来骗你的!”
邦妮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正要挣扎起身,一旁的士兵用刀背在邦妮腰间用力一击,“安静待着!”邦妮吃痛又跪下。
丹尼尔护在邦妮身前,对将领说:“不许你的人这样对我的家臣!”
“家臣?”将领嗤笑,“她是叛贼啊,小王子。他的家族谋杀你祖父,现在又编造了谎言将你带至异地,就是打算要杀你啊!你还替她说话?”
丹尼尔:“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谣言,但我知道你说的话不是真的。邦妮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一直保护我,她不可能是叛贼,更不可能要杀我,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将领失笑:“你说这是误会?”
丹尼尔坚定:“对,是个可怕的误会。”
“你要这样自我安慰,我管不了。”将领冷笑,“毕竟我接到的命令只是将你与邦妮?派克和克莱德?巴罗送回布鲁家,布鲁家的误会,都与我无关,我只负责送人。这下子都解释清楚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丹尼尔点头,心想: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回家,在他们地界上,由他们送,还比较快。看一眼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邦妮,对将领说:“跟你们回去可以,但先将她放了!”
将领:“不行。她是叛徒,要是放了,我去哪里找?别让我不好交代,布鲁王子。”
丹尼尔:“既然你说爱德华王已过世,你这令牌是哪里来的?你是奉谁之命?现在布鲁家由谁作主?”
将领:“当然是由爱德华王的继承人,长子爱德华?二世?布鲁作主,那人是你的伯父吧?”
丹尼尔一愣,“这是伯父的命令?”伯父不只下令抓邦妮,还要抓克莱德?
邦妮怒斥:“爱德华王的继承人是丹尼尔,什么时候成了二世大人?我就觉得你们有诈,净传些错误的消息!”
士兵听了,正要攻击邦妮让她安静,丹尼尔挡在邦妮身前,怒瞪士兵,低吼:“我说不准动她,没听见吗?”
丹尼尔虽然个子小,面容稚嫩,但此时怒极,昔日脸上憨厚的样子荡然无存,现下脸上只有愤怒与焦躁,像只蓄势待发的幼狮,好像随时要爆发,给众人暴起一击,士兵被他这副模样震慑住了,加上他又是布鲁家王子,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动就不动。”将领让士兵后退,“但不能放开她,将她缚在车上一路送回布鲁家。别让我危难,小王子。你虽贵为王子,但我可是奉布鲁家现任统治者爱德华?二世大人之命。无论是布鲁家家臣弑君劫走王子,还是叔伯姪儿内斗的奇闻,都与我无关,别让我不好交差。请上马吧!”
丹尼尔上马,但他坚持他的马与邦妮所坐的板车并行,丹尼也被放在板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布鲁家前进。
丹尼尔左思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传闻,还特地动用异地军队将我们抓回去?祖父真的过世了?母亲呢?她现在怎么样了?总之,现在家里的实际掌权者是二世伯父,等我回去,就能真相大白。克莱德呢?此刻他是否也被抓住,正在被送回布鲁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