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武往外看了看天色,又问了一句:“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多久?”
耶律明镜道:“大概,最多还有两个时辰不足。”
金武提醒道:“我来的时候天有阴云,我一路往北走,抬头不见月,所以今夜会稍稍显得长一些,但即便如此,到天亮也就两个时辰多一些了吧。”
耶律明镜道:“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区区两个时辰的时间,金将军还想做些什么?”
金武道:“本来不是只有两个时辰时间,最少有四个时辰,是你白白浪费了两个时辰。”
耶律明镜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武道:“我家大将军说,既然要谈,当有诚意,大将军又确实看上了你这十万边军,那就给你一条走起来最舒服的路。”
“只要耶律将军点头,现在就可以出去打上一团焰火,大将军的兵马已在城外等候,只要看到焰火,便会直扑而来。”
耶律明镜脸色一变:“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哪里是想要我这十万将士,这分明是想要我十万将士的尸骸!”
金武:“你们耶律家的人,个个都这么沉不住气,个个都这么没见识?若如此,大将军想要你和你的十万兵,我都替他觉得有些不值。”
在旁边的戈朴连忙道:“我家大将军也只是心急了些,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归根结底,娄樊与冬泊才是同族同源,咱们说话都客气些。”
金武瞪了耶律明镜一眼后说道:“我家大将军说,可用这半夜时间,为你耶律家争取来一个尽量多活一些人的机会。”
耶律明镜抱拳:“请金将军赐教,刚才确实是我太过心急,抱歉了。”
金武道:“我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大将军的意思是,你只要打起焰火,大将军就派兵来突袭你这营地,但是,却一不小心中了你的埋伏。”
“大将军一路后撤,你率军跟着冲进了来风口边关,此时在这大营里监视你的人,必然也会跟着你进城。”
“到了来风口后,城门一关,谁还能再看到发生了些什么?”
“耶律将军只管派人给金庭送消息,就说你已击败我家大将军,攻克来风口。”
“到了这时候,必然无人怀疑你已经投了大玉,所以,你派去金庭的人,也能尽快通知你族人,想办法逃出来。”
“这事办好了,当然也不可能是让你举族皆可活命,可对于你们来说重要一些的人,还是有机会活着出来的。”
说到这,金武就停下来,看着耶律明镜那脸色。
说实话,金武的一番言论,确实把耶律明镜说的动了心。
思来想去,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诚如金武所言,想把耶律家的人全都救出来,那根本不可能,捡着重要一些的人救出来几个是几个,已是千难万难。
“若,此时暗中去知会各军将领,让他们整军待发,需要多久?”
耶律明镜回头看向戈朴。
戈朴立刻说道:“卑职现在就把亲兵营都放出去传令,一个时辰之内,各军都可准备。”
耶律明镜算计了一下,从来风口出来到他的大营,骑兵突进,跑起来也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所以他点了点头:“半个时辰之后,你亲自在营中打出焰火,有半个时辰左右,林叶的兵马必到,那时候,各军已准备妥当。”
戈朴道:“没错,到时候,正好配合林将军的兵马,演一出好戏。”
耶律明镜道:“假意交战一会儿,再反攻向来风口,半个时辰也足够到了。”
他看向戈朴:“打起来之后,你立刻派人去催促拓木参,让他随军追击。”
“是。”
戈朴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金武说道:“金将军,你和大将军再商议一下,先去安排人传令。”
金武点了点头:“你去你的。”
耶律明镜道:“不要耽搁,越快越好,我们前前后后,也只两个时辰时间。”
他看向金武说道:“金将军放心,既然我已经传令下去,此事便再无更改,我只希望,林叶能言而有信。”
金武道:“我家大将军若是答应了,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耶律明镜心说你放屁,林叶那般奸诈狡猾,他的话十分能信三分就不错了。
他问金武道:“你一会儿是随我一起?若随我的话,我派人给你去找一套甲胄来。”
金武道:“我自然是要回去向大将军禀告,唔......刚才忘了说,大将军对我说了,我若不回去,就算是你这营里打了焰火,他也不会带兵来。”
耶律明镜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心说都狡猾成这样了,还说你家大将军不会出尔反尔?
可他此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就安排你离开,我会派一队斥候,护送你到来风口城外。”
金武当然也听的出来,这家伙还是不完全信他话,派人跟着,是想去看看,林叶是否真的是已经领兵在城外等着。
金武倒也不在意,点头道:“随意。”
不多时,耶律明镜就选了几个亲兵,挑出来几匹快马,让他们跟着金武回来风口。
此时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他们出了营地一路往南跑,金武也不着急,那些娄樊兵跑多快他就跑多快。
等他走了之后,耶律明镜就让人把戈朴找了回来。
“林叶此人行事,不得不防。”
耶律明镜道:“一会儿你带两万骑兵,绕出去在侧翼候着,不见我的信号,不要杀出来。”
戈朴也知道此战至关重要,于是点头道:“大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死死盯着。”
耶律明镜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能不能救了耶律家,能不能救了南疆大营十万将士,只在今夜。”
金武回到来风口城门外就停下来,那几个娄樊骑兵没敢靠的太紧,但是也看到了,城外密密麻麻的是骑兵阵列,粗看着也不下数千骑,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看准了后立刻就走,没有耽搁一点儿时间。
金武找到林叶所在,跑到近前后就抱拳,乐呵呵的说道:“大将军,金武回来了!”
林叶看他这满脸的笑,问他道:“看来,耶律明镜是被你说服了?”
金武道:“算计着时间,大概马上就能看到耶律明镜打起来的焰火。”
林叶点头:“这次若成了,你当居首功,我答应过你的事,也就好办的多了。”
金武抱拳:“金武代边军四千将士,给大将军行礼!”
说完后,啪的一声立正了身形,然后给林叶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话刚说到这,就看到远处夜空之中,亮起来一团一团的焰火。
林叶回头看向庞大海:“吹角。”
庞大海立刻举起号角,他信不得别人,这般时候,他得自己来,鼓着腮帮子把号角吹的呜呜响。
城外的骑兵随即开始缓缓向前,逐渐减速,最终变成了一片拍岸的大浪,朝着娄樊营地那边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林叶带着的骑兵冲到了娄樊大营外边,看起来,果然没有什么防御。
连大营的营门都开了,只等着林叶他们进去跑一圈。
可是,得了林叶军令的玉军骑兵,到了娄樊大营外边后就整齐的勒停战马。
他们不冲锋,只是在大营外边不断的呐喊,声音倒是一浪高过一浪。
耶律明镜在大营暗处看着,心说这林叶还真是个谨慎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谨慎了,林叶的谨慎还在他之上。
不过话说起来,林叶不谨慎,谁敢保证耶律明镜就真的是愿意配合?
林叶不进来,耶律明镜只好下令自己人去把事办了。
他的人冲出去,在营地里随便放了几把火,然后就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
他们这边号角声一起,林叶就示意回军。
庞大海也吹响号角,将士们纷纷拨马。
此时,距离天亮已没有多远,正是最黑,天色看起来墨一样,可这黑也撑不了多久了。
玉军拨马而回,娄樊大营里的骑兵则呼啸而出。
迷迷糊糊的,拓木参正睡的香呢,就被人火急火燎的给喊醒了。
他的人跑进来,告诉他说耶律明镜派人来,说是玉军夜袭,已经交战。
拓木参还没有穿戴整齐,又有人来告诉他说,因为耶律明镜提前在大营外边设了埋伏,所以突入大营的玉军败退。
听到玉军败退,拓木参松了口气,刚才那架势确实把他都吓了一跳。
可还没等他想要缓口气,又有人来告知,说是耶律将军已经带着队伍反杀回去,要趁势攻入来风口。
“不好!”
拓木参第一反应就是:“耶律明镜那家伙,莫不是要跑?”
他手下人连忙问他该怎么办,拓木参立刻吩咐人给他披挂甲胄,然后传令他的三千骑兵,一定要追上去。
他的人都得了严令,只要发现耶律明镜有逃跑的迹象,那人人都可将其诛杀。
急匆匆的,拓木参被人扶着上了战马,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他带着骑兵冲出营地的时候,耶律明镜的队伍已经把他落下能有好几里远。
拓木参虽然年纪大了,可他也是武将出身,年少时候也曾被称为部族勇士,这骑马的事,于他来说家常便饭一样。
三千精骑跟着他一路狂追,总算是撵上了耶律明镜的队尾。
往远处看着,只见烟尘激荡,模模糊糊,似乎能看到玉人的红色旗帜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拓木参觉得有些不妥当,越追越是心里发慌。
他刚要下令队伍停下来,又有人从前边过来,是耶律明镜派来的人。
那人说,耶律将军已经死死黏住了林叶的骑兵,林叶绝不好脱身,若追的紧了,或许能一口气拿下来风口。
拓木参此时哪里还会去管什么别的事,听闻或可一举攻入来风口,他那斗志也被激荡起来。
正前方,耶律明镜看了一下和林叶骑兵的距离。
“他们来不及甩开我们。”
耶律明镜立刻吩咐一声:“打信号,让戈朴带兵从侧翼压过去,跟着林叶进城,既然林叶给我机会杀入来风口,我们自然不能浪费了人家的好意。”
说到这,耶律明镜举起弯刀往前一指:“杀入来风口,屠尽城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