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樊都城,驿馆。
虽然赫连望一再要求叶无忧住到赫连家里去,好像真是把叶无忧当朋友了,他说这样一来是安全些,二来是要商议什么事也方便,但被叶无忧拒绝。
这个传闻中本事不大脾气大的赫连望,确实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之所以如此重要的场合让赫连望参加,其实不外乎是想给叶无忧来个下马威。
但凡是个聪明些的,也不会愿意把这差事担起来。
被叶无忧讥讽了一顿,还被迫要行大礼道歉的赫连望,又被叶无忧三言两语夸的心里美滋滋,甚至对叶无忧生出几分相见恨晚的感情出来。
左相蔺儒对于赫连望如此粗糙的表现,简直失望透顶。
被一个卑贱的冬泊人如此拿捏,赫连望还沾沾自喜,这种人,能成什么大器?
然而蔺儒又左右不了局面,这次会面蔺儒确定了两件事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其一,后族已经准备好全面支持宗政怜海这个小角色,其二,绝对不能让叶无忧活太久。
住进驿馆的事自然瞒不住人,叶无忧也没打算瞒着谁。
他就是要让皇后看到,他就住在这,他并无畏惧,你自己看着办。
皇后现在才是不愿意叶无忧出事的那个人,这涉及到了将来朝权归属,她不会让叶无忧平白无故的死在都城,现在外边的人既要监视叶无忧还要保护叶无忧,也是心累。
老仆给叶无忧递过来一条热毛巾,叶无忧敷上脸之后
就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浊气,透过毛巾,那热气喷的有些高。
“何必如此麻烦?”
老仆有些埋怨的说了一句,反正他是觉得有些麻烦了,现在局面正可以利用,有些简单的法子不是不能用,要让他来办的话,当然直接的多。
“不麻烦。”
敷着脸的叶无忧语气平缓的说道:“就算是江湖上的大高手,到了赋神境的绝世强者,又能杀几个人?拼死一战,然后身陨道消?纵然能杀几个人,小道而已。”
老仆又瞥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坐在叶无忧身边给叶无忧诊脉,心里微微有些发紧,所以眉头皱了起来。
叶无忧看不到他,但好像又看到了,他倒是无所谓,并不怎么当回事。
“你省省力,不必劝我。”
老仆道:“这么看起来倒也不用我怎么费力劝你了,你自己再多作一些死在娄樊,我也省心省力,免得整日被你气得要死。”
叶无忧道:“你现在后悔上了贼船,岂不是晚了?”
老仆:“你怎么知道我是现在才后悔的?”
叶无忧笑起来,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看向老仆笑道:“你若是真后悔,你会屁颠屁颠的跟来?”
老仆:“我是不仅后了悔,瞎了眼,更是疯了.......你得意了?”
叶无忧:“有点。”
老仆起身取了药递给叶无忧:“吃!”
叶无忧:“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温柔些?就你这脾气怎么可能有女人喜欢。”
老仆
:“你管的着?”
叶无忧:“我也不想管啊。”
老仆瞪着他说道:“现在可不是我想多管闲事,而是有人给你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一个月内再不把你想办的事办完,那她就要抓你回去。”
叶无忧:“你当我怕她?”
老仆:“呵呵......”
叶无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夫在外妇想管也管不着。”
老仆挑起大拇指:“硬气!”
坐下后说道:“要不要当面说说?”
叶无忧吓了一跳:“她来了?”
说着话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还抬起手搓了搓脸,似乎是想让自己脸上看起来红润些,脸色不至于那么差。
做完这些见老仆一脸讥讽的看着他,叶无忧朝着老仆呸了一声。
“我搓搓脸,北方气候干,搓搓脸活血,还去死皮。”
他坐下。
老仆朝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叶无忧噌的一声又站起来,脸上已经出现了临时装出来的可怜兮兮又真情洋溢的笑......
片刻后并不见有人进门来,叶无忧才知道又被那老家伙玩了一次。
“无趣!”
叶无忧到床上躺下来,觉得人间最美好的事还真就简单的不得了,不过是累坏了之后有一张还算舒服的床舒舒服服的躺下。
就在这时候后窗外跳进来一个人,穿了一身夜行衣,但还是不难看出,她身材极好,缓步之间,妙曼绝伦。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那个家伙一脸没人管
真好的表情,恨不得揪着他鼻子把他揪起来,可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轻叹,让叶无忧好像装了弹簧一样坐起来。
然后,堆起笑脸。
“来了啊。”
老仆坐在外边,一撇嘴:“呵呵......”
片刻后,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阵耐心解释的声音......
“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把局面搞定,你不知道有多爽,我真的不累,你放心,我现在身子骨强的离谱......”
外屋,老仆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听到强的离谱这句话的时候,又呵呵了一声。
他在这时候插了句嘴:“强的离谱就展示一下,我不介意出去溜达一圈。”
屋子里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怨气的自言自语。
老贼!天打雷劈......
老仆又是哼了一声,用酒葫芦指了指窗外的夜空:“你问问它,劈我?敢吗?”
与此同时,皇宫。
皇后坐在正位上,因为议事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脑力用的过多,所以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着左相蔺儒和金澜寺主持启慧大师等人在商量着细节上的东西,听了一会儿,更觉头疼。
“怜海殿下确实是最好人选,他所有的事都不得不依靠皇后娘娘,所以将来要拿捏他,并不是难事,难在于,这事到底该从哪儿下手。”
蔺儒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若是麻利些,明日一早皇后就下
旨,将宗政显赫等人的家眷一并请到后宫来,人尽量请的齐全些,随便找个什么由头都行,人进来,立刻拿下。”
他看向皇后:“这事就不能瞻前顾后,既然要干,那就快刀斩乱麻......不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拿下之后就立刻宣旨,扶怜海殿下上位。”
坐在旁边基本上很少发言的赫连望问道:“那各大部族的人怎么办?”
他一直很少发言,是因为他也有自知之明,少说话还显得自己有点城府,说的越多越是被人看破底细。
“简单。”
金澜寺主持启慧大师微笑着说道:“现在各大部族的首领,基本上都跟着宗政显赫南下了,皇后明日一早就分派人手,去各大家族报信,就说宗政显赫为了夺皇位,竟然趁着领兵在外的时候大开杀戒。”
“逼着所有人支持他做皇帝,听话的就被囚禁起来,不听话的当场就给杀了,所以皇后也很为难,但为了平叛,为了娄樊大局,为了各大部族稳定,皇后只能是任命新的部族首领。”
蔺儒的眼神一亮,心里冒出来一句:好一个阴险的老秃驴......
他看向皇后说道:“启慧大师这办法极好,宗政显赫盯着皇位,各大部族一样有人盯着首领的位置呢,皇后下旨挑选其中最强者继承首领之位,这就是名正言顺。”
“他们既然做了首领,难道还会轻而易举的让出来?就算到后来他们知
道各自部族首领并没有死,也只能装作他们都死了。”
皇后听到这点了点头。
“明日再把叶无忧叫来,此人心思缜密,让他也帮着出出主意,这个人现在能用几分就用几分,以后也就用不到了。”
皇后看向赫连望:“明日你亲自去接。”
赫连望立刻俯身:“臣遵旨。”
蔺儒道:“各大部族的新首领,如果能镇住场面自然是好的,他们还会对皇后感恩戴德,必会大力支持。”
“若是各大部族的新首领镇不住场面,他们部族之内自己闹起来,那对我们来说,一样是有利无害。”
皇后又点了点头:“此言在理,左相,劳烦你今夜辛苦些,就别回家去了,今夜把给各大部族的旨意拟定出来,你写,我用印。”
蔺儒俯身:“臣遵旨。”
皇后道:“大事既成,左相居功至伟,我看,以后娄樊也不必再分什么左相右相,宰辅之位,当然说话得有分量才行,两个人,难免相互掣肘......以后啊,还有太多的地方需要辛苦左相。”
蔺儒连忙起身:“臣辅佐皇后是心甘情愿也理所当然的事,并无私心在内,臣为的是娄樊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择明君,得以长治久安。”
他说到这,犹豫片刻之后说道:“关于怜海殿下......我看也就是个过度的人选,才能谋略都不是上上之选,说到长治久安......”
他试探着劝道:“皇后
娘娘不如现在就从年幼皇子中要过来一个,亲自养着......”
这就是所谓的投桃报李。
皇后许了他莫大的好处,他当然要马上就表达一下忠心。
皇后没有生过儿子,如果她膝下有子的话,早就已经和宗政显赫那帮乱臣贼子拼命了,谁也别想从她儿子手里把皇位夺走。
没有儿子怎么了,要过来一个不就是自己亲儿子了吗,到时候皇后大权独揽,谁还敢反抗了不成?
此时此刻,连赫连望都开始喜欢这个老奸巨猾的蔺儒了。
他立刻起身,然后撩袍跪倒郑重的说道:“左相之言实为老成持重,不仅仅是为娄樊着想,也是为皇后着想,臣也正有此意,既然左相先说了,那臣当做附议。”
蔺儒心说你正有此意的个大鸡毛!不!你是小的!都城青楼,谁不知道你!
金澜寺主持启慧大师微微颔首道:“刚才左相说择一明君,保娄樊长治久安的时候,我还在想,怜海殿下确非明君之选,左相说出请皇后养一位皇子这句话后,我才知,如此才真的是长治久安之策。”
他看向皇后语气诚恳的说道:“以皇后德才贤能,教导出一位优秀的皇子绝非难事,臣是出家人本不该对此事作何评价,但臣作为娄樊子民,也觉得此言实乃为江山社稷而定之良策,请皇后准左相所奏。”
皇后看起来可是真为难啊。
“这......怎么好?”
她语气中更
是透着为难的说道:“新君若立,我也是要离开后宫的才对,不该干预朝政,可现在觉得左相这话,确实极有道理......”
那几人连忙起身,同时跪倒,再三恳请,言辞真切而又热烈。
皇后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然后就开始在心里物色着去把哪位妃子的儿子抢过来合适?
人生真是美妙,要权力,权力就能来,要儿子,儿子也能来......权力和儿子一块来,那不就是......真正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