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山南能稳稳地站着,就是全凭离醉借给她的力,支撑着她的身体不倒。如今她猛地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那力就在瞬间消失不见,然后她便又有些站不稳了。
“我不揪你了,我这就离你远远的!”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山南踉踉跄跄地朝身后退了几步,嘴里还不停地喃喃道,“我离你远远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被他这般厌恶地盯着,山南觉得就像是柔软的心脏被刺进去了一把异常锋利的刀子一样,刺的她生疼不说,还难受的紧。
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脑子此时十分不清醒,心里有什么感觉,就会被无限放大。
觉得离醉是讨厌了她,山南就低着头,看都不敢再看他。
那样的眼神,山南感到害怕。
“你这样看我,让我觉得你是讨厌我了。”心里委屈到极致,开口时的声音很小,小到明明离她很近,但离醉却没有听清楚。
或者,他是不敢相信山南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出这种话来。
有的人相信,醉后会吐真言,有的人相信,醉后胡言乱语。
离醉并非前者,对于山南,他觉得她是后者。
他很清楚桃七对他没有一丁点儿他对她的那种感情存在,所以,他就也认定山南依旧如此。
面前的人不说话,山南委屈的鼻头发酸。她悄悄抬头朝他看去,见他还是紧皱着眉头,一脸怒意地盯着她,便急了。
“你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山南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楚楚可怜地盯着他。
一刹那的心动,让离醉险些过去将她抱进怀里。
“我不讨厌你。”理智唤醒了冲动,离醉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烦躁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将手收回的那一刻,他先前脸上出现的所有情绪都一扫而空,恢复成了最常见的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听他说不讨厌她,山南很快便高兴了起来。
她笑逐颜开,忍不住想要迎上去,结果刚往前走了一步,腿一软,脚下就像是在踩棉花一样,直接踩空了。
这次离醉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因为她是往前扑去,便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鼻尖萦绕着专属于离醉的气息。
若不是醉了的话,山南肯定能清楚地感觉到离醉的身体僵硬了下。
但她已经醉了,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都是凭借着自身的感觉,再加上酒精的刺激表现出来的。
身为完全清醒的那个人,离醉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他手上用力,想要让她站直身体。
可山南不想,她直接抬手环上离醉的脖子,将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压着他不让他拉她起来。
“你站起来。”被她这样抱着,离醉觉得很不舒服。
最主要的是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她在抱的是别人一样。
“我不!”山南紧了紧抱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胸膛,甚至还蹭了几下,“你不讨厌我,那就代表着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就要这样抱着你!”
离醉心头大震,他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楚,感受到她内心对于那位汹涌的爱意,顿时苦上心头,一脸绝望地和她说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不是言轻涯,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想承受她这份应该给别人的爱意。
山南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见他说让她看看他,就听话地抬头朝他看去。
此时的离醉,内心十分痛苦,所以看向山南的眼神充满了忧伤,脸上也满是受伤的表情。
山南看的心疼,她站直身子,手依旧勾着离醉的脖子不放:“你这是什么表情,听见我说这种话,你不开心吗?”
开心?他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离醉不说话,他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将一腔隐忍的爱意和忧伤咽下,任凭酸涩伤怀吞噬掉他的所有情绪,低下头去不理她。
“我喜欢你,这份感情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我很清楚,我是喜欢你的。”她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睁大了眼睛,盯着离醉下垂的睫毛,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他听,“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她很清楚此时站在她面前,被她紧紧抱着的人是谁。
她将自己已经考虑的很清楚的话说给他听,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甚至,还大胆地表示了对他的爱意。
可离醉被她的爱意深深伤到,越是听她说下去,他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抬头,想要让她别再说了,却在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被山南扣着后脑说,压低了脑袋。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万分震惊地看着山南吻了上来。
两唇相碰,离醉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砰——”地一声断开。他浑身僵硬,整个人都被震惊紧紧包围。
这个吻宛如蜻蜓点水,只存在了一段特别短暂的时间。
离醉回过神来之后,猛地推开了她,快步离去,转眼便消失在山南的视线中。
为何要走!?
山南呆呆地站着,满目茫然。
难道是她会错了意吗?
误会骤起,两心难安。
是夜,天上阴沉,无月无星。
山南在黑暗中站了好久,先是被离醉的行为刺激到,又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此时,她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酒醒之后,神智清明。
山南开始回想,自己是为何要喝这顿酒的。
此前,她在见到了离醉之后,离醉看起来很不开心,对她的态度也还是不怎么好。她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应该是出现了什么误会,所以就想着要将他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好好和他掰扯掰扯这件事情。
结果,还没等她和他提起这件事,离醉就先她一步告诉她,妖族出事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不知该作何感想,整个人都麻木了。
只是愣愣地听离醉说完他知道的那些关于如今妖族的事情,他说完之后好久,她才慢慢反应过来,从那片茫然中脱离,开始自我思索起这些事情。
言轻涯居然会拿出自己一半的修为来为阿晚续命,这份感情真是有够伟大的!
但山南心里有的,更多的是觉得可笑。
当然这份可笑依旧和之前一样,她还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十分可笑。
想着想着就觉得脸上刺疼。
这突如其来的疼,虽是她的心理作用,但却让她回想起了自己正在变回原样的脸。
一想到那张脸和阿晚十分相似,她就觉得烦。
烦死了!烦透了!烦得恨不得将这张脸给撕了!
但山南哪里可能真的这么做,尽管她再怎么讨厌她那张和阿晚长得相似的脸,说到底也不过还是讨厌过去的自己罢了。
若是摆脱不了这个执念,她就得永远恨下去。
恨一个人,便会念着一个人。山南不想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言轻涯,但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完全摆脱这个执念,便又想到了借酒消愁,以此求得暂时的解脱。
离醉在告诉她这些事情之后,见她魂不守舍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所以,当山南朝他摆了摆手,无力地说这些事情她现在不想管的时候,他就认定了她会如此这般,就是因为言轻涯的缘故。特别是,在看到她一个人喝了一下午酒之后。
在离醉看来,她哪里可能喜欢他,哪里可能和他说出那种话,又哪里可能做出那种盛满着满腔爱意的行为。
她的喜欢,她说的话,她的行为,都是因另一个人而起。她只是,在醉酒之后,将他当做了那个人。
仅此而已。
山南不知道离醉究竟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他眼中的厌恶她并未看错,他是真的不喜欢她。
要不然的话,在她鼓足勇气,踮起脚尖满心欢喜,紧张又冲动地吻他时,他不应该做出那样的反应。
离醉走了,推开她一脸愤怒地走了。
山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待在哪里。
后来,还是周夕眠出现,跟她说太晚了,她应该去休息了,她才慢慢回过神来,扭头扫了眼堆在树下的空酒坛子,懊恼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早知道,就不喝这顿酒了。
再见到离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时。
差不多又是昨日见到他的那个时候,他的身影出现在山南的视线里。
昨夜,推开她离开之后,离醉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清心诀捏了一遍又一遍,强迫着自己的思绪冷静一次又一次,但不管他捏多少遍清心诀,强迫自己冷静多少次,脑海中关于桃七的画面都挥之不去。
后来,他干脆放弃了,任凭那些记忆折磨着他,让他感受着自己无法言明的爱意越发浓重,越发汹涌,最后吞噬掉他的所有思绪,让他挣扎不得,只能为之沉沦。
清醒之后,离醉还是心有不甘,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回来,来到山南面前,问她:“昨夜的事你此时是否还记得?”
他想要问清楚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他的一分存在。
山南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她还沉浸在他不喜欢她的难过中,觉得他或许是要和她言明他的这种心意,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应了一声。
她这样的动作,落到离醉眼里,就变成了酒醒之后意识到自己表达错了爱意的难堪和尴尬。
“你当我是谁!?”悲愤喷薄而出,离醉皱紧眉头,满脸痛苦地问她。
你当我是言轻涯吗?
他想问的是这个的问题,可他不愿意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所以便这样问她。
山南被他问的懵了那么一瞬,就有一瞬间的迟疑。
这份迟疑在离醉看来,又是一番意义。
什么当他是谁,当然是他自己,是离醉了!
还能是谁!
山南突然捕捉到了一丝让离醉如此的原因,她刚张开口想要如实告知,可
“不必说了!就这样吧!”离醉先她一步,阻止了她将事实真相说出来。
这个人到底还是退缩了,还是一如既往,懦弱地不敢言明,更不敢面对。
于是,这个误会就在他心里扎根发芽,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都不曾被人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