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换一个人,说出这种话只会让人们觉得可笑。
简直像是狂徒所说的梦话。
可说出这话的人却是无知之幕的首领,更是一位精灵——他绝不可能就这种所有人都会关注的问题胡乱吹嘘。
那只会自降身份,毫无意义的降低言语的可信度。
哪怕托瓦图斯有所夸张、有所隐瞒……但大体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永生啊。”
第一个开口感慨的,是前天那个有着蝙蝠耳、肩部改造为音响义体的矮个子男人。
也就是那个主持人。他作为值得信任的靠谱打手,也被绞杀一并带了过来。
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他下意识的说完话之后。
这周围的气氛就变了。
贪婪。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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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恶意。跃跃欲试。
四面八方,许许多多的目光投注到了理发师身上。
“——律动。”
绞杀低声斥喝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律动连连摆手,苦笑着小声道:“我错了,老大……”
他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句话。
但就在这时,理发师却是不屑的嗤笑一声。
眯着眼睛的蓝发青年,对精灵毫无敬畏之心。
他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永生?这个词单独拿出来,可骗不到人。与其说人们希望拥有的是永生,倒不如说是永享富贵、永握权柄、永固江山。是漫长的寿命积累的知识、财富、人脉和地位,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的积极反馈。
“我如果是把上城区的薪奴装到罐头里,让他们的大脑驱使着机械身体工作、那也是一种永生。可是永无止境、永不停息的工作,那与无间炼狱又有什么不同?
“让我变成永生的宠物、永恒的收藏品?那还不如去上城区,给公司当狗呢!起码那样还有个解脱的时候!
“我宁可短暂而璀璨的死去,也绝不愿那样卑微的活!”
理发师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与平时说话的声音没有什么差距。
可他这话落下,却一并压过了场内所有的低语声。
一时之间,周围只有机器的轰鸣声。
而“理发师”的心中,却宛如明镜一般:
——找到了!
虽然目前仅仅只是线索,但这却无形间证实了那个真相的存在。
鹿首像让罗素帮忙寻找的三个秘密之一,“巨龙永生不死的秘密”、果然就掌握在精灵手中!
真是奇怪,巨龙的永生之谜却被精灵所掌握……听这意思,他们似乎还可以将这永生的资格授予他人?
明明真相就近在眼前,但理发师脸上却没有丝毫迫不及待的急促感。
正是在这种时候,才要表现出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倒是奇怪。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这样的价码就足以收买我?”
理发师俯视着托瓦图斯,嘴角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还是说,您是觉得……我能被这种愚蠢的东西骗到?”
“——放肆!”
第一个开口的,是站在另外一角的改造人。
充满机械感的合成声响起。
那是被托瓦图斯带来的打手,在无知之幕内应该也是高级成员。
他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完全遮住整张脸的金属面具,因此看不出来他原本的样貌——这种程度的改造、以及那合成声的质感,都都与前天晚上斩掉恋人手臂的那位几乎一模一样……但理发师光是靠着对方走路的步伐、就认定这并非是同一人。
但就在他试图拔刀出来的前一个瞬间,能够单手握持的“和平缔造者”就已然先一步拔出、抵在了那改造人的胸口处。
与此同时,绞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人身边,巨大的右手紧紧对方准备拔刀的小臂、使其一动也不能动。
“我和你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理发师那总是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
他那总是挂在嘴边的轻笑依然没有消失,柔声细语之下、仿佛只是开玩笑一般。
但是,一半为群青色、一半为赤红色的火焰,在他瞳底狂野的燃烧着。
危险的气息从理发师身上流露出来。
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算了。”
过了一会,理发师叹了口气,有些意兴索然:“无聊。”
就在人们以为他要放下枪的时候,他却突然将枪口往上移动了一截、斜向上的对准了对方的下颌,并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闷响,鲜血与碎铁顿时爆开!
那人的头颅的确坚固,近距离被霰弹枪轰击也没有明显的损伤。
但这个角度、这种距离下的枪击,却使得他金属改造的头颅扯断脊椎、被冲击力打的向后击飞了出去!
脖颈处的鲜血与碎肉飞溅,头颅像是皮球一般向后飞了出去。
眼看着它就要撞上一台机器,但另一位有着豹子头的法师却出了手。
他伸手指向那颗头颅,头颅便立刻悬滞于空。
随后他随手指向了地面。那头颅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宛如彗星般撞向了他指着的方向。
也正因如此,警报才没有响起。
“没有问题吧,他先袭击的我诶。”
理发师一边擦拭着沾上血迹的枪口,一边看向托瓦图斯、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您一定能公正判决的吧?”
乐园鸟顿时紧张了起来。
——您先是强硬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又一句话都不问便杀了人家的手下……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和他这么说话啊!
但完全出乎乐园鸟的预料,托瓦图斯似乎对自己手下被当场干掉没有任何感觉。
“你说的不错,发生这种事确实很无聊。”
托瓦图斯赞同的点了点头。
幼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厌恶:“我还没说话,他就敢替我回答?”
“是啊是啊……所以,那位也是您的收藏品?”
理发师阴阳怪气的说道:“他是嫉妒我了吗?”
“……哈?”
托瓦图斯脸上显露出愕然。
他愣了一下,反而笑出了声:“这是你今天最能激怒我的一句话,理发师。”
“啊,抱歉抱歉。”
理发师毫无诚意的念了两句。
托瓦图斯脸上有些挂不住,随口吩咐道:“把这蠢货处理一下,真是给我丢脸。
“他难道看到我是精灵,就以为我会像是那些愚蠢的短生种董事一样,喜欢被人阿谀奉承吗?”
他完全没有替手下找回场子的念头。而在场其他人都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随后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甚至原本僵住的气氛都变得欢乐了起来。
各组织的首领们指指点点的谈笑着,毫不客气的嘲笑着那个傻瓜居然敢挑衅理发师。
虽然之前他们对理发师充满了恶意,然而在场的所有首领,似乎都只认为“只有彼此”才是能够谈话的对象。
那鲁莽的挑衅首领的人,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厌恶。
原本还隐隐被孤立的理发师,一枪打出去之后、反而得到了人们的安慰。
他很快融入到了这些首领们的圈子里,与这些人开始寒暄。
理发师不愧是“理发师”,虽然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聊起来却是那样自然,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反倒是绞杀隐隐有种被孤立的感觉。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至于那个被人扛着拖出去,在食品工厂洁净的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的尸体……甚至都没有人再去看一眼。
除了乐园鸟。
这眼前的一幕,无比强烈的冲击了乐园鸟的认知。
她刚刚对理发师产生的好感,在剧烈的冲击之下……变成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对这些法师们来说……只要不是法师,甚至连同类都不是吗?
哪怕同样是下城区的住民。
同样是无码者,甚至同样是自己组织的一员——
比起“同类”,也完全不值一提吗?
既然如此。
……那么,上城区的那些精灵法师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