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是他的父…妈妈,我需要获得主导地位才行!少女突然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让自己努力打起精神来。不要再陷入于这种独属于年轻女孩的哀愁中。
虽然没有被卡玛尔瑟原本的人格占据躯体,但这意味着她并没有因传承而变得成熟。
过去的记忆,仅仅作为一种知识而被完美容纳、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扰动自身这或许才是先民最初设计的袭名仪式。
就在少女思考着如何搭讪才能更自然时,倒是劣者环顾四周,有些讶异的问道。
【这是酒店吗?】
劣者的话很是保守又客气——光是看看房间里浴室半透明的玻璃、以及他身下那柔软的心形红色床铺,就知道这是情侣酒店。
断片之后从情侣酒店醒来听起来像是被捡尸一样的展开。
——但他又不是群青,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劣者自嘲一声。他这种会被所有人讨厌的男人,不会有人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的。
「啊,是的。」
女孩闻言,面颊有些微微发红。
为了不被赛纶董事长发现她的异常举动,这次她出行时没有带秘书、也没有联络天恩集团驻涌泉岛分公司的办公室。
她当时努力扛着浑身湿渌渌、不省人事(其实已经死了)的劣者,想要找个安静的、能让他休息一下的地方。但死人就像是醉汉一样的沉,更不用说劣者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可她却只有一米五。
于是她只能扛着劣者前往了最近的酒店。那正是一家情侣酒店。
虽然看上去她实在太过年轻,但还好总公司董事的身份能被酒店系统自动读取出来。因此酒店直接给他们安排了最高层的房间——虽然帮忙搬运劣者的服务员,也感觉到这男人仿佛死了一样,但她也不敢问。
然后她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好像是可以打船的。不过她又想了想,涌泉岛的船实在是太慢了。她捡到劣者的时候,他就已经死透了——当时她就已经慌了,只想着尽快将他复活。
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女孩自暴自弃的想着。
但她还是想要努力挣扎一下,至少不要让劣者以为自己是个奇怪的人:「按理来说,我应该是要把你送到医院去的。但你当时已经完全没有呼吸和心跳了,而这里也不是幸福岛,我们没法立刻拿到那么好的资源倒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来把你救活。」
听到这话,劣者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心中隐约浮现出了某个猜想,可他又不敢确定。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是】
「——卡玛尔瑟。」
有着一头如绸缎般漂亮的黑色长发,穿着白到近乎透明的短裙、以及高过膝盖白色***的女孩,发出了清冷却给人以柔软感的声音:「我是你的新妈妈。」
「那一瞬间,我的心中涌现出了某种黑色如淤泥般的情感。」
劣者咬着烧了一半的香烟,闭着眼睛、低声说道:「狂怒。绝望。想要哭。又对她充满了迷恋。我感觉自己沉入于某种沼泽之中浑身冰冷、皮肤发痒。」
他这根烟点上之后几乎就没有吸过几口,只是任凭其慢慢燃烧。而他只是叼着烟,就会想到以前自己站在「卡玛尔瑟」身边、锻炼着自己忍耐力的过去。
他没有睁开眼睛去看群青与翠雀。
因为他非常确定,自己这两位朋友此刻的心情、一定如他们的表情一般复杂。
「..之后呢?」
翠雀异常专注、慎重,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就算劣者不去看,也知道她此刻大概会将自己的上半身向前倾斜、脊背挺直。
「我什么都没有做。」
劣者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他强调道:「我的蓝移可一直都比红移更高。刹那之间的冲动,只是瞬间就将其遏制住了。」
「那你原本想要做什么?」
翠雀追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
劣者顿了顿,专注的回溯着自己的记忆、毫无保留的分享着自己的感受:「我想要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是因为突然听到了那个名字,也或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并不像那个男人一样强势。
「也或许是因为,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会让我失去理性的悸动。
「但最终,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我什么也没做,我很庆幸。」
劣者低声说道:「我只是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当时听到这句话时、从心底涌起的漆黑**,就像是冲开了什么关窍。如同鼻炎患者突然呼吸变得顺畅,又像是在湖中潜水者破开水面,大口呼吸。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长久不说话,而变得沙哑而有些破音的嗓子,下意识的吐出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声音。
「我是卡玛尔瑟但我并不是他。」
女孩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劣者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母
爱、愧疚、歉意、哀怜、钦佩.可唯独没有那种他所熟悉冰冷与理性。
——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劣者原本习惯性的想要这样发问。
但他最终顿了顿,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群青跟他说过,新生的卡玛尔瑟将不再是过去的他,而是一个全新的人。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似乎有些过于伤人了。卡尔玛瑟所希望的,就是自己因命运而死他没有任何让时光倒流、救活自己的必要。会出手救下自己的,就只会是与此无关的另一人。
那位被迫缠入于卡玛尔瑟的命运之中的无辜者。
于是劣者顿了顿,换成了另一句同样有些冰冷的话:「我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都不憎恨你。」
但听到这种充满了拒绝感的话语,女孩的眼睛却是骤然亮了起来。
她坐到了床上,然后想了想、又挪了一下屁股,让自己离劣者更近了一些。
她把头侧过来,淡幽的发香让劣者有些不适的偏开了头。
「…你果然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肯定的问道。
「你不是他。」
劣者肯定的答道:「你只是你自己,所以…我们之间,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些许心潮澎湃——让她困惑许久,甚至感到迷茫与痛苦的剧变的人生,此刻终于有了一个理解者。原本需要提防全世界的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哭出来……因为她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放下心来,说出一切秘密的同行者。
虽然这位同行者,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她真的哭了出来。
并不是感到悲伤或是痛苦,而是一种释然。骤然解放的压力,让泪水无法压抑的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那无声无息流出的泪水,却像是吓到了劣者。那男人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身体都因此而僵硬,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而女孩畅快的、安静的流着泪,低头安静的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可是此刻,她却突
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委屈。
一种混杂着委屈的勇气袭上心头——她突然失去了大半理性,毫无预兆的扑到了还湿漉漉的劣者怀里,放声大哭。
劣者下意识的抬起手来,近乎本能的想要抱住她。可他抬手的瞬间,注意到自己的袖口仍然是潮湿的、浸满了水。那一瞬间的担忧阻止了他的本能,而在他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了怀中女孩的身份。
于是他思索了一下,还是保持着沉默、一动没动。
他既没有回以拥抱、也没有将名义上应是自己母亲的女孩推开。只是侧开头,安静的望着窗外。
——若是现在有一根烟就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