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深合上书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游戏界面,一派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
其实何深对李薄并没有任何偏见和看法,之所以变得生疏大半的原因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一如既往的青年,一如既往的朝气蓬勃年少气盛可同时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同学。
“深哥id叫什么,我加你。”李薄从小桌前起身走到柜台前看向何深讨好的笑了笑,模样有些献媚。
“无风。”
“哦哦,好的,你稍等一下。”李薄连忙低头打开搜索栏,等看到对方id上“大神”两个标志性的头像小角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又觉得不可思议,“深哥你玩游戏这么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不玩游戏呢!”亏他刚才还班门弄斧的说要带别人呢。
何深没有做声平静的将李薄拉进队伍中开了雪地地图。
事实上出来工作多久了他就有多久没碰过游戏。
初中的时候玩游戏确实菜,上了高中后一天一天练出来的。不是什么大神玩家,只是玩的比较好的一个陪练而已。
高中那会儿何深在老家城里读的书,是外公亲戚母亲给他求来的机会,当时进城里读书父亲是坚决反对的,他执意认为:读书只要认真在哪里都是一样,没必要去城里消费这么大的地方。
那个时候何深班上刚换了一个班主任,新来的班主任是学校的年级主任,虽然班主任的档次是提高了,可班主任忙着自己的事以至于当时整个三班的成绩一落千丈。何深虽然是个小混混可成绩在班上倒是名列前茅,书还是想好好读下去。
在亲戚母亲的请求和自己的保证下,父亲才勉勉强强答应,条件便是去城里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
高中那会儿城里的消费极大,尽管何深再省吃俭用生活费也是乡下的三四倍,偏生每次找父亲拿钱的时候父亲总会在电话里嘀咕:
又来要钱了啊,节约点,你比家里三个人用的还多,也只有要钱了你电话就来。
又来要钱了,你用的这么快都干嘛去了?节约点。
上次不是才给你打了500块吗……
渐渐地何深开始害怕找父亲要生活费资料费话费,每次当父亲汇过来的钱用完何深总会饿上一两天才开口拿钱,可那边依旧是不满他巨大的消费。
再后来,何深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开始想到去做了陪练,每个月定时有两三百的收入,用来充话费补贴一下日用。
那段时间,找父亲要钱几乎是何深的梦魇。
学生时代破灭的梦想与希望,在父母老旧固有的思维中几乎数不胜数,就连大学梦都被无情的践踏无疾而终。
何深始终记得高中毕业去姑姑那边打暑假工的时候父亲说的话:还读大学?不交钱的大学才读!他都成年了,他表妹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人家都存了好几万了,他还在用我的钱从来不会挣钱,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成绩又不好,读书就能找到工作?现在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多了去了,读那么多书就是浪费!等他读完书出来身上没有一分钱老婆都讨不到!
父亲无情的话何深早就听习惯了,已经生不起气来,但刻在脑子里也忘不掉。
他对父亲没有恨和怨,父亲与他就像个陌生人,只不过这个陌生人像尽义务一般将他生下并养大,等到他成年这位父亲便不再需要往他身上投入任何财力物力,此刻就是他应该尽义务赡养父亲的时候。
一份父子情就是如此冷漠而分明。
玩游戏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最快。
三两把游戏下来便是日落黄昏,此刻店里已经闷热到极致。
何深退出游戏界面将手机往口袋一放走出柜台:“走吧,先去吃个饭,我请客。”
“哎,好。”李薄连忙点头,紧紧跟着何深。虽然李薄出社会比何深早多了,但是从来没有一份正经工作,身上都是各种欠款还真没几个钱,本来准备好今天破费请当年的老大一顿,没想到老大主动请客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段大学已经没有多少课,学生们在校门口进进出出就是没有人光临这个小店,倒是有人对着同伴指着这个方向絮叨,说话的人都是一脸忌惮的模样。
何深锁上门淡淡瞥了一眼那些嘀嘀咕咕的女生便同李薄走到丰田前。
一进了车李薄便连忙打开空调,凉气扑面而来李薄喟叹一声才开始发动油门。这辆丰田是李薄出来打工第一年买的,虽然老旧但是是他在同辈人的自豪。只有坐在这辆车里时李薄身上那点卑微的情绪才散去。
将车倒出驶上宽阔的大马路,李薄打开车内的音响放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歌,他才有时间和何深闲聊。
“深哥,我觉得你可以换个地方开奶茶店,自从电视上说你店门口死了人那些学生都不敢来了。再说震大这里的位置也不好,来来往往就靠学生吃饭,学生不来这店开着也没意思。这要是学生放假了,那你吃什么?”
何深没有吭声,李薄顿了顿不好在说什么,一时间车内气氛有些凝固,只剩下老旧的音响放着学生时代听腻的老歌。
当初开店何深确实没必要选择震大这处门面,房租又高生意还不怎么样。可那个时候的何深刚失去上大学的机会,满心满眼都是大学梦,每当身边的亲戚问起学业听到毕业的同学去了各个学校他就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大哭一场。
他确实哭过,是在关了灯的黑夜里咬紧嘴唇流泪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读书的时候何深并不寡言少语,他常常对自己的兄弟说:从幼儿园到高中这书读了十三四年,怎么也要上个大学才对得起自己读的书,咱们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上个大学嘛!
可最终那个最想读书的人却没有上大学。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可笑又残忍。
车内安静的气氛像个无形的头套罩在脸上越绷越紧,叫人喘不过气,最终李薄担心在这过度安静的气氛下何深会因为他刚才的话想太多试探的询问:“深哥你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吗?缺人吗?看看我行不行?工资低点没事,我可以慢慢学的。”
店里自然是只有他一个人,店里的收入刚好维持店面的花费,连生活上都没办法分忧,又怎么请的起员工?更何况这个奶茶店也许过两天就关门了。
这个奶茶店是他年少时唯一主动为自己争取来的,虽然勉强可真的要关了吗?这是他唯一为自己所向往的东西留下的战利品,即便已经成为负累。
“招人,实习期一个月三千。”三千已经是这个城市最低的工资了,也许他不必关了奶茶店,只要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厂里上班就好了。
既然曾经努力过一次,那就再努力一次吧。
“真的吗?深哥你可要说话算数,我去!不包吃不包住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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