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乱，确实不是一国一地的乱。

    风闲的描述已经是省略后的描述了。

    而且，还是从高瞻远瞩的视角给予的总结性描述。

    如果把视角往下放。

    放到名为中州的这片大陆上。

    已经发生的惨案、正在发生的惨案和即将发生的惨案，数不胜数，死的人和兽都不能用万、千、百计算，而应该用百万、千万甚至是亿来计算。

    在任何一个世界，拳头，都等于一切。

    或许拥有极端的武力，不代表会伤害别人。

    但如果没有任何武力，一定会被别人伤害。

    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哪怕是感情，也是一种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的奢侈品，毕竟，如果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根本不会有精力去谈感情，更不可能诞生出这种心思。

    “这年头，愈发不太平了。”

    一座囊括了方圆数十万里的小国。

    靠近南方的一座府城外。

    主路边上的一处茶馆里。

    几名做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走进了茶馆，跟小二要了一壶茶，又上了几盘冷食，边吃边聊：“南边的蛮莽山脉成为了两名强者的战场，有目击者传来消息，目测是两名斗尊交手，今后行商，恐怕只能往北方走了，更准确的说，往远离中州的方向行商……”

    “往远离中州的方向行商，成本、损耗和收入恐怕不成正比，别走一趟后，发现支出比收入高……”

    另一名看上去稍显年轻的中年护卫吐槽了一句。

    由于这些话都无关商队的机密，是目前主流的观念，说起来也就没什么避讳，补充道：“难啊，是个人都知道，开辟一条商路的初步支出是海量的，更何况还是在没有任何情报的基础上，强行开拓商路，时间还如此紧迫，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所处的地方会不会变成战场，我真的不能理解这些强者为什么要打来打去！”

    这几名护卫的境界都不低。

    两名斗灵，其余的全是大斗师。

    不得不承认，中州的平均实力就是比其他几州强。

    当然，强也有强的缺点。

    平均实力过强，导致中州的强者数量也比一般人想象的多，一名斗皇可以在加玛帝国横着走，一名斗宗在不惹事的前提下可以在西北大陆横着走，然而，在中州，一名斗尊都不是想横着走就能横着走的，甚至说一部分斗圣都不能肆无忌惮，包括魂天帝、烛坤、古元这种九星斗圣。

    九星斗圣也是人。

    万一烛坤一个人走在路上，被联手状态下的魂天帝、古元、虚无吞炎堵住，哪怕是皮糙肉厚的烛坤，也有极大概率身死，毕竟是三对一，而且，三个人中的每一个都不弱于他。

    由此可见，中州的水到底有多深。

    因此，两名斗灵加几名大斗师的护卫队在中州算是标准配置，在中州，县城的标配是有一名斗王坐镇，府城的标配是有一名斗皇坐镇，王都和皇室，通常有两名或两名以上的斗宗坐镇。

    至于斗尊……

    大部分帝国都没有……

    或者说，就算有斗尊，这些斗尊也不愿意成为皇室的定海神针，不管是成为一个宗门的开山老祖，还是成为一个王朝的开国太祖，亦或是专心修炼的散人，都比成为某个皇室的定海神针强，更何况，让强者臣服于弱者，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大部分帝国承担不起一名斗尊级别的供奉，也承担不起这名供奉需要的各种资源。

    更何况，在格局没乱之前，中州的基本盘都已经确定。

    各个宗门高高在上。

    宗门下辖各个王朝。

    四方阁就分别控制着一些王朝。

    也通过这种方式汲取新血，确保宗门千年不衰。

    当然，除非是管理能力差到极致的，不然一般都不会出现斗尊还在，宗门却先垮了的情况。

    大部分斗尊的心里也都有数。

    不会把其他斗尊逼到绝路上。

    毕竟，斗尊日常修炼所需的资源，完全可以做到十天之内掏空一个帝国一年的总收入，换而言之，如果是正常修炼，风闲完全可以做到在十天之内把加玛帝国今年的总收入掏空，甚至还会不够，一年内就能让加玛帝国硬生生破产，民生凋敝，把加玛帝国每一条可以挣钱的渠道榨干。

    在炼药师的圈子里，还有用一枚八品丹药买下一个小国的说法。

    可以说，哪怕在中州的圈子里，也依然存在不少分水岭，从斗王开始，斗王可以初步掌握自己的命运，斗王之下皆为蝼蚁，斗宗则不会死的无声无息，前提是斗宗不去指染他们不该觊觎的东西，斗尊在天下能有一定的地位，斗圣才能有话语权，斗圣直接按照三颗星的差距作为分水岭，三星斗圣的话语权弱于四星斗圣，六星斗圣的话语权弱于七星斗圣，而七星斗圣和八星、九星斗圣的话语权差不多。

    这就是中州的格局本质。

    因此，对于弱者来讲，讨论强者虽然是一种正常的行为，但如果是质疑强者，可就不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了。

    “为了大义。”

    “为了人族的兴衰。”

    那名拥有斗灵修为，是这个队伍里仅有的两名斗灵之一，看上去应该是队长的中年人，先是打断了其他几人的抱怨，随后补充道：“蛮莽山脉那边的两名斗尊，有小道消息表明，是九幽地冥蟒一族的一位长老和雷族的一名天才斗尊发生了某些口角，随后才演变成了交手，再往远了说，那名出身于雷族的天才斗尊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不远处就是雷族和魂族的战场……”

    “这些古老的种族也真是够神秘的。”

    “如果不是太虚古龙一族炸鱼，恐怕没人知道在中州这谭死水下，还隐藏着这么多庞然大物。”

    “其他的古老种族先不说。”

    “就说影响力最强的魂族。”

    “以往在中州，号称一塔一殿二宗三谷四方阁中的一殿，魂殿，就是魂族对外的耳目。”

    另一名斗灵境界的护卫摇摇头。

    虽然知道这些话不该自己说。

    但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对外打也就算了，九幽地冥蟒一族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靠近东南方的某个小国，一国上下全被当做了血食，遭到了九幽地冥蟒驱使的兽潮冲击，进而灭国，但这些古老的家族还在内斗，属实让我不能理解……”

    “谁知道呢？”

    “听说太虚古龙一族的少主有成为斗帝的潜力……”

    另一名大斗师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身边人打断了：“你这都是好几年前过时的消息了，全天下人都知道，太虚古龙一族出现了一个天才，只要成长起来，就一定能成为斗帝，所以，和这件事相比，内斗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死个几百万的人和兽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大部分帝国都在清扫境内的各种山脉森林，始终确保境内的魔兽不超过四阶，任何堪比斗王的五阶魔兽都会被杀掉，包括五阶以上的魔兽，人族和魔兽已经形成了绝对的对立面，相当于只能活下来一方。”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一群蝼蚁罢了。”

    之前开口的那名斗灵险之又险的把话题拽了回来：“别想那么多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与其想人族的未来怎么办，还不如站在家族的立场思考一下，家族接下来的出路是什么，往南的商道一断，虽然多走几千公里一样能绕过去，但路上花费的费用已经超过了收益，斗尊随手扔下的一团火焰就能烧的一片山脉数年不熄，听说蛮莽山脉那边已经变成了雷域，路过附近有极高的雷击风险，相当于家族的收入直接少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一个家族的收入构成是复杂的。

    有固定的商铺。

    也有对外的商队。

    区别在于侧重面不同。

    有的家族侧重固定的商铺，比如萧炎所在的萧家，对于坊市和坊市内的各种商铺把控力度极强，甚至有一只专门看管坊市的护卫队，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刻意破坏坊市的市场。

    而有的家族则更注重经商，因为商铺的利润高低，取决于客观环境，如果供货商出现了问题，如果百姓手里普遍没钱，自然就挣不到多少钱，但商队的存在则避免了这些问题，韩月所在的韩家，就是一个典型的注重商队的家族，优点在于利润大，而且适应环境的能力极强，如果有雅妃的手腕，甚至可以影响环境，缺点就是风险高，在商队路线没打通的前提下，随时有可能出现人货两空的惨案。

    只少了三分之一的收入，说明这个家族发展的比较均衡。

    毕竟，商队还可以向北发展。

    向东向西都可以。

    只是向南的路被断了。

    绕路的话，收益比不上支出。

    所以不推荐。

    而在谈论到这个话题后，其余几名护卫也纷纷叹了口气。

    一时间，吃喝的气氛都寡淡了不少。

    匆匆吃了点冷食，垫垫肚子。

    随后，交了茶钱，离开了茶馆。

    而在茶馆里的另一个桌上，陆渊也缓缓放下了茶杯。

    “雷族斗尊和九幽地冥蟒一族的斗尊发生战斗？”

    “再往远了说，是雷族和魂族之间的一处战场？”

    “还真是来了瞌睡就遇上了枕头。”

    “去看看吧。”

    “顺便凑个热闹。”

    扔下一块银子，陆渊无声无息的撕开空间，身影在一瞬间扭曲了一下，就从茶馆里消失。

    实力高的好处在此时此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去凑热闹，就可以去凑热闹。

    从来不用担心麻烦会不会找上门。

    就算有个别麻烦找上门，也都是随手可以解决的小麻烦。

    但对于几千里外，还在蛮莽山脉中打生打死的雷族斗尊和九幽地冥蟒一族的斗尊来讲，如果说之前他们的厮杀是正常画风，当陆渊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画风就已经扭曲成了不正常。

    起初，谁都没注意到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这个毛头小子。

    毕竟，他们的战场太大了。

    再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中，在双方都在全神贯注的应对这场战斗的前提下，注意不到突然出现在战场中的某个人，是极其常见的一种现象。

    但当陆渊瞬移到雷族的那位人形斗尊身后的那一刹那，现出原形的九幽地冥蟒一族的斗尊顿时瞳孔一缩，而正和这只九幽地冥蟒交战的雷族斗尊，也从这只九幽地冥蟒好似圆月一般大小的青色瞳孔中看见了陆渊的倒影。

    双方的背后同时一凉。

    毕竟，能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战斗中，还让他们两个人毫无察觉，再弱也是一位半圣，大概率是一位斗圣，斗尊和斗圣之间的差距是绝对的，不想死，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动。

    或者说，摆出任人宰割的姿态。

    只有这种姿态，可以展示出诚意。

    因此，相当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不管是这名雷族斗尊，还是对面那只比山峰还大的庞大蟒蛇，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攻击。

    雷族斗尊僵硬的转身。

    沉默片刻，恭恭敬敬的问道：“前辈可是有话要说？”

    对面那只比山峰还大的蟒蛇也把形体转化了回来，变成了一名阴鸷、身材瘦长、看上去没有任何感情的老头，站在空中，一时间也不敢抢话。

    魔兽到了一定境界可以化作人形。

    当然。

    如果没到一定境界，也不是必须保留原本的形态。

    化形丹，就是专门给境界不够的魔兽化形的丹药。

    紫晶翼狮王曾向云韵索取过。

    但因为差价太大，被云韵拒绝了。

    陆渊没有助人为乐的爱好，也没有所谓的以大局为重的观念，对他来说，就算九幽地冥蟒一族真像刚刚那几名护卫说的一样屠灭了一个小国，他也没有把九幽地冥蟒一族覆灭的念头。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因此，陆渊只是非常客气的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哪怕这个问题让雷族斗尊冒出了一身冷汗：“我听说雷族和魂族的战场离这里不远，是真的吗？”

    雷族斗尊犹豫了一下。

    毕竟，他还不想叛族。

    如果这名斗圣是魂族的帮手，加入战场或许会对雷族造成大量伤亡，在这个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中，他不想赌这个过于悬殊的胜负概率。

    但那只九幽地冥蟒所化的斗尊老头却连连点头：“是的，前辈，直线走的话，往西南方向行四十万里，就可以赶到雷族和魂族的战场，两族的少族长都在那边，一两个月内不太可能分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