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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准备告黑状
    这本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冬夜,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当中。

    侧耳倾听,可以听到雪落时轻微的簌簌声,还有偶尔积雪压断树枝的一声“咔嚓”。

    但是进入村子的一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划开了冬夜的寂静。

    汽车经过之处,周围人家的窗户纸上会有映射过来的灯影闪烁。

    有几家还没吹灯的邻居,披着袄打开院门查看,发现秉礼家门前有雪亮的灯光,人声鼎沸。

    早就知道大仓爷爷奶奶要回来,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那老两口到家了。

    而且是一辆车送到家门口。

    不用问这应该是县城的三女婿给送回来的。

    大仓的小姑嫁到县城,是他们家最权贵的亲戚。

    邻居们不觉得困了,回屋穿好衣服,都跑秉礼家来了。

    穿衣服的时候把孩子惊醒了。

    听说来了辆车,是送四仓爷爷奶奶的,孩子们兴奋得一下子睡意全无,披着袄,蹬上棉裤就跑了出来。

    不一会儿,这辆的车斗里就挤满了孩子。

    车下还有好多挤不上去的。

    三仓和小四儿成了所有孩子巴结的对象,巴结好了可以获得爬上车斗的机会。

    也有平常看着不顺眼的会被赶下来。

    也有那个谁在车斗蹦得太欢,被别孩子撞了一下,一头栽下去,撞到积雪里,摔得哇哇大哭。

    热火朝天,直接吵闹得四邻不安。

    与姓梁的这一片儿热闹形成天壤之别的,是姓宋的那边。

    依然是万籁俱寂的寒冷冬夜。

    大多数人家早已睡了,没睡的人家可见窗户纸还有暗红的亮光。

    肥田两口子是被大仓开车直接送到家门口的。

    打开豪华的家门,家里是一片死寂。

    家里多日没人,院子里的积雪比荒野上还要厚。

    进了屋,摸摸哪里都冰冷。

    王莲凤让男人生炉子,她去拿柴禾烧大锅,暖和暖和炕。

    这年头,农村能生得起炉子的极为稀少。

    做饭不缺烧的,把炕烧热就已经很幸福了。

    买煤是买不起的。

    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好几个柴禾垛。

    但是现在被大雪覆盖。

    王莲凤好容易撕出满满一簸箕麦秸,还顺带夹着一捆玉米秸。

    回来一看肥田蜷在炕沿上,根本没动手生炉子。

    王莲凤怒道“你不冷,还不快生炉子?”

    肥田吸了一下鼻子“不冷,感冒了。”

    王莲凤白了一眼缩成一团的男人,扭身就要继续去烧火。

    肥田突然道“你说小果过年回来不?”

    “你不是给他五大爷挂电话来,说让他回来。”

    “明天你上公社再挂个电话,让他别回来了。”

    “过个年,孩子们都回来,为什么不让小果回来?再说大仓那事不都过去了,你看大仓还把咱们送到家门口——”

    “烧你的火去吧。”肥田打断她。

    “我说的不对?我看大仓这孩子——”

    “滚你-娘-个笔去吧……”肥田突然暴怒。

    王莲凤被骂得“嗝喽”一声。

    刚想跟他对骂,灶膛里的火都烧出来了,满屋里通红,赶紧手忙脚乱挥舞着烧火棍去填柴禾。

    肥田村长感觉自己似乎抑郁了。

    抑郁得心脏不好,浑身乏力,腿像灌了铅。

    当天晚上他就发高烧,说胡话。

    刚从医院出来,又病得不轻。

    第二天肥田村长的亲支近派,左邻右舍,听说肥田回来了,都过来探望。

    也有帮他家除雪的,干其他一些杂活的。

    家里瞬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肥田村长除了虚弱地表示自己还好以外,再也不说自己这病是让大仓气的那话了。

    他发现说话这事跟做梦差不多的原理。

    人常说做梦是反的。

    说话何尝不是这样啊。

    他在医院里逢人就说自己这病是让大仓气出来的。

    结果就是你越害怕,老天爷越给你个老虎抱着。

    自己越是气得犯病,大仓活蹦乱跳的越欢实。

    这回先不说了,试试。

    其实,在梁进仓的心里,根本不想跟肥田村长作对。

    以前也没有什么冤仇。

    宋其果那事,是自己跟宋其果之间的恩怨。

    只希望肥田村长能讲讲理,客观一点,认识到事情谁是谁非。

    但是他也知道,人家毕竟是父子,自己跟他的儿子成了死仇,做父亲的当然要向着儿子。

    反正,自己对肥田已经是最大的忍让了。

    如果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替儿子出头,在背地里找害自己的话,那么自己总得做点什么。

    给他点苦头尝尝。

    爷爷奶奶回来,家人就团圆了。

    腊八日都过了,家家户户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忙年。

    忙年的第一步当然是准备钱。

    把肥猪卖了,到集上卖点粮食,卖只鸡,鸡蛋……

    捞麦子,晒麦子,总得磨点面粉,蒸一锅馒头,还有最重要的包一顿饺子。

    不管是石磨,还是石碾,每天都有好多人在排着,通过人力把各种粮食做成粉末状。

    家里家外也开始收拾,规整得干干净净。

    每天都有人在街口用洋镐劈开干透了的树桩,最后劈成一条一条的,用来蒸鸡、蒸馒头等。

    集上喧闹的人群已经被密集的鞭炮声淹没。

    那些卖鞭炮的几乎是一停不停地放着,展示他们的鞭炮质量多么过硬。

    每当点一挂鞭炮之前,都要声嘶力竭地吹嘘一通,一次次拿着烟头表示要开始点鞭了,但是又一次一次放弃,继续吹嘘。

    围观的大人孩子就要失去兴趣的时候,鞭炮终于点着,人们又重新兴奋,热烈围观。

    身上被缠得花花绿绿的半点钟,二踢脚,还有各种烟花,都在大白天的燃放起来,向赶集的人们展示着。

    地瓜糖永远是孩子们的最爱。

    年画,小人书,不倒翁,泥老虎……

    两三年的功夫,集上吃的玩的一下子多起来,孩子们赶个年集,眼都不够使的了。

    只是干眼馋,兜里没钱。

    学生进入最后的冲刺,准备马上到来的期末考试。

    当然,真正冲的只有英子。

    那三只仓考不考试都无所谓。

    也不是三个家伙懒,这年头没人拿学习当回事。

    家长更不当回事。

    巴不得你不好好学,早点下来干活呢。

    木器厂也到了年末最忙碌的时候。

    工人们在加班加点地出货。

    苏厂长已经坐着厂里的大解放去了一趟市里,采买年末的奖品,以及福利品。

    除了承诺的自行车,缝纫机等奖品之外,苏厂长还稍微透露,年货里面有平常买不到的惊喜物资。

    工人们的工作热情更高涨了。

    谁不想过个好年啊!

    而且这么些年了,厂子一直就是半死不活,年年亏损,也就是个勉强维持。

    工资虽然还能发下来,但是逢年过节的福利基本是没有的。

    现在厂子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瞬间扭亏为盈,苏厂长拿出很大一块利润用来买奖品,发福利。

    工人们都高兴坏了。

    但还是有个人不高兴。

    那就是副厂长吴光荣。

    现在的情况是,厂子越红火,他越窝火。

    工人们越幸福,他越痛苦。

    因为对比他当厂长的时候,逢年过节连点福利都不发,现在突然发放如此丰厚的奖品和福利。

    让工人们如此高兴。

    这让吴光荣情何以堪。

    在经过数次否定苏厂长的决定无效后,吴光荣决定去状告苏厂长。

    厂子有盈利是好事,可刚刚盈利就把利润当成奖品和福利发给了工人,集体的利益怎么办?

    苏致祥没有权利这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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