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延成看着嘣嘣磕头的徒弟,脸上似乎有些不忍之色。
偷眼看了看梁兄弟。
梁兄弟却是不为所动,冷着脸顾自倒茶,对孙业强看都不看。
老孙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时代在发展,徒弟们那种尊师重道的精神却是在与时俱退。
物质生活越丰富,精神操守越倒退,居然成了反比例关系。
这种情况老孙看在眼里,心里的失落和悲哀肯定是有的。
也肯定会有些难以言说的不满情绪。
尤其对于自我感觉一步登天,膨胀得厉害的孙业强,更是有些伤心和无奈。
因为孙业强能当上联防中队的队长,除了他自己削尖脑袋走后门之外,这里面也有沾了师父光的原因。
镇上在选拔联防队员的时候,走后门拉关系的暗箱操作肯定是有的。
但是你只有后门还是不够的。
选拔的时候肯定要优先考虑那些身高体壮的年轻人。
还有就是要考虑到年轻人的武力值这一块儿。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第一批招来的联防队员几乎都是劣迹斑斑的好勇斗狠之徒。
你想啊,联防队员如果都是面瓜那样的老蔫儿,也起不到震慑犯罪分子的效果。
至于中队长的人选,除了要求块头大,长相凶恶之外,还要考虑到在本镇街面上的影响力。
就是说要有实力镇得住街面上那些强梁的坐地户。
孙业强正巧符合这些条件,块头大,长相凶恶,又是精神领袖孙延成的徒弟,练过武。
加上他一直在拼命送礼走后门。
最后他就当上了这个中队长。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是个白眼狼,“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以为当上这个中队长就是铁打的江山,从此夏山街就是他的封地了。
于是连他的师父都不放在眼里。
到师父这里来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傲慢。
甚至孙延成还察觉出,这小子是不是想让他师父也要给他上贡啊?
当然这只是从这小子的态度和言行里边,孙延成的猜想。
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孙业强猖狂的速度没那么快,还没胆大包天到那种程度。
这也导致孙延成对这个自我膨胀的家伙的伤心没那么严重。
知道孙业强被免了中队长的职务,孙延成还觉得有些遗憾,感觉连带自己脸上也无光。
现在孙业强跑来蹦蹦磕头,求梁叔给他在领导面前美言,孙延成于心不忍。
感觉不管怎么说总是自己的徒弟,除了做师父的被连累丢面子之外,老孙还是很念旧情的。
孙业强一看朝着梁叔嘣嘣磕头都不管用,又转了个方向,还是继续求师父。
毕竟梁叔如果能帮他的话,也是看师父的面子。
他希望师父能帮自己求求梁叔。
孙延成看看徒弟,朝着梁兄弟那边丢个眼色。
这是告诉徒弟,师父不便说话,还是继续求你梁叔吧!
孙业强于是又跪向梁叔,各种表白热闹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
而且还违心地说:
“当时听说算卦的是梁家河的,我就想到这人跟梁叔一个村,也许跟梁叔关系还很近呢!
我本来打算在医院里忙完,就想办法联系梁叔,想把这事报告梁叔。”
梁进仓不禁冷笑一声,心说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当你梁叔长着俩眼是尿尿的吗?
别说指望他打电话跟自己报告,当时自己跑到医院想跟他打听打听马晓龙的伤情,这混蛋居然跟自己打官腔。
还说什么不便透露。
梁叔这一声冷笑,让孙业强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怎么还敢提在医院的事!
在医院里,手下的联防要上去围殴姓梁的,孙业强当时是默许的态度。
他知道梁进仓不会看不出来。
这一刻他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简直是太蠢了。
急切之中,立马改换了话题:
“梁叔,热闹赶集算卦好几个月了,我们在集上巡逻早就知道,但是我们从没管他吧?
这次去撵他,没收他的东西,是因为吴光庆举报他。
而且盯得还挺紧,所长才安排人去的。
当时我不知道热闹是梁家河的,要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我肯定要帮他。
至少事先给他通风报信吧!
梁叔,您是我叔,我要是还干着队长的话,到时候肯定也会有点用啊。
您认识那些大领导,您就帮帮我吧!
您要是不帮我,我就是跪死也不起来了。”
梁进仓依然看都不看他,一口喝光茶碗里的水,站起来就走:“老孙我还有事,先走了。”
孙延成其实已经两眼放光地盯着梁兄弟了。
因为刚刚孙业强的话里提到了举报人。
他以为梁兄弟会追问下去呢,没想到他装作完全不在意。
然后孙延成立马就明白过来,梁兄弟这是不想让孙业强看出他要追查举报人,以免打草惊蛇啊!
孙延成跟着小梁走出来,嘴里说着挽留的话,意思是留他在这里吃饭。
梁进仓扯一下老孙,带着他到了自己的车上。
上了车,直接问道:“他说的那个吴光庆是谁?”
“街中间那个聚财百货批发门市,就是吴光庆开的。”
哦,原来是这个人。
梁进仓这几年虽然主要在县城发展,但是经常回家,过来过去从镇上走,对街上的变化还是知道一二的。
这几年除了大件商品,其他商品已经取消了凭票供应,市场基本上已经处于完全开放的态势。
街上摆小摊的逐渐多起来,其中肯定就有杂货摊。
这也是近两年供销社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的原因。
用供销社员工的原话来形容,那就是以前的时候,供销社卖大件商品,以及结婚用品是主要利润来源。
可是这几年交通越来越发达,人们的生活条件也高了,买大件,买结婚用品,坐上车就去了县城,方便得很。
反正大宗消费几乎不在镇上供销社买了。
至于百货零食,油盐酱醋一类的,老百姓也不用进供销社看“大娘们”的脸色了。
因为供销社几乎被周围的百货小摊给包围了。
摆小摊的态度热情,而且摊子上的东西比供销社卖的还便宜。
当然,现在已经有一部分粗制滥造的商品开始冒头,但是老百姓不管那个,他们只认价格。
尤其是自从去年在镇中开张了一家百货批发门市,供销社的销货量更是大幅度下滑。
梁进仓知道聚财百货批发,但是不知道批发门市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他问老孙:“那个吴光庆也是你们街上的是吧,他跟吴光荣什么关系?”
“俺街上姓吴的不多,但凡姓吴的都是一个宗族,服气都不远,吴光庆跟吴光荣应该是没出五服的兄弟吧。”
梁进仓冷笑:
“姓吴的净出能人!
吴光庆开着那么大一个批发门市,不可能无缘无故盯上一个瞎子。
他到底为什么要举报热闹,还盯得那么紧,肯定有原因。
这里边的原因就拜托你去查明白了。”
“没问题。”孙延成说道:
“刚才你让我查查是谁举报的,我还犯愁没有头绪。
现在知道了是吴光庆搞的鬼,查清楚原因就很简单了。
不行我回屋问问业强也行,他应该知道原因。”
梁进仓道:
“你别问他,省得引起他的注意,出去乱说。
虽说是疏不间亲,你们是亲师徒,我不应该插言。
但我忍不住还是要说一句。
你这个徒弟是白眼狼,典型的忘恩负义的小人。
还是离他远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