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舟老老实实地用竹筒做成的杯子喂了小雪一口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对方学乖了,披了块巾帕在肩上,不想因为喝水而将手升出水外,让贺齐舟的眼睛有可乘之机。
“接下来是火堂,火堂主攻,因为周人特别是那些牧民,天生是像你这种粗脉的废物体质”
“口德!注意口德,别坏了你现在天仙般的形象!”贺齐舟急道。
“去你的!别打岔!因为时常有人造反,普通周军并不比那些部族勇士强多少,所以每次去镇压时,就会请火堂的人一起去,征战时,也有火堂之人随军,他们虽不算军方的人,但地位往往还在同级的军官之上,当然羽林军和龙卷风不算;
土堂刚刚说过了,地方上,小一点的骚乱,光土堂就能解决了。每个堂都设一名堂主,三品官,两名副堂主,从三品,其下设有若干个司,每个司的长官是周朝的四品都尉,我猜陪赫连长吉出行的应该至少是都尉的级别。”
贺齐舟问:“那青龙寺五堂之上还有总的负责官员吗?”
“有,有寺监一职,不过那是虚职,多由宗亲担任,真正有实权是堂主和下属各司的主官,青龙寺过于庞大,不太可能做到人人都忠心皇帝,这些年来一直是周朝各大势力争权夺利的战场,我们大齐也在里面安插了人手!”
“这你都知道?”贺齐舟有些怀疑了。
“我可是枢密院和兵部的常客,不,贵客,你如果以后想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的,可别忘了孝敬老娘!”许暮对贺齐舟怀疑有些不屑。
“哪有这么年轻勾魂的老娘,你分明就是小娘,小娘子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差不多可以上去了!”面对突然向自己拍水的小雪,贺齐舟还是有点担心她体力不支,今天泡的时间比昨天都长了,虽然还想一直和她这么泡下去,但就是担心过犹不及,热毒再次发作!
穿好衣物后,许暮雪仍是无力走上山坡,斜倚着石墙对贺齐舟道:“今天和你讲了这么多,你怎么报答我啊!”
“抱打?懂了,抱你,打你。”贺齐舟自觉地将许暮横着抱起,顺手轻轻打了一下对方大腿。
“妖孽,看我爻耳道长降魔卫道!”小雪今日穿上了已经晾干的里衣,外套比昨天那件道袍也要合身一点,因此可以放开手脚,狠命地咬向贺齐舟再次遭殃的左边耳朵
晚上的火堆里有两根特别粗壮的木柴,足够烧一夜了,接受贺齐舟真气渡入后,小雪稍有热意,提出今晚无须贺齐舟再抱了,看看是否能在干草堆上熬过长夜,贺齐舟知趣地在不远处打坐,只是次日早上,小雪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仍在贺齐舟怀中,原来半夜坠入冰湖之中被人救起并不是梦,而是贺齐舟又来抱着自己渡气御寒。
有了两天的经验,初步了解了热毒、寒毒发作的规律,贺齐舟可以更从容地安排小雪何时晒太阳、何时进洞避暑;何时服药、如何服药;何时泡泉,何时睡觉;自己则有了更多时间可以去找食物、找药草。
傍晚时分,昏睡过去的小雪再次醒来时,惊喜地发现山洞里多了一张简易的竹床,上面铺满了干草,贺齐舟略有歉意地说道:“今天在林子里看到了麂子、野马,远处山坡上还有黄羊,可惜没弓,否则就可以吃肉喝汤、睡皮褥子了。”
许暮其实还是很感激贺齐舟的体贴的,但忍不住还是问道:“那你打到了什么?”
“我白练山第一神猎手出马怎么可能空手而归?”说完贺齐舟将藏在背后的右手伸出,手里握着一把白花花的芦根:“我尝过了,洗干净后一点硫磺的味道都没有,还有点甜,怎么样,来两根?”
小雪伸手接过一根,咬了口道:“老实说,比你那一坨坨的面糊要好吃多了,不过真佩服你连这么珍稀、赛过山参、极难发现、绝难采摘的芦根都能找到,你哪里是白练山第一猎手,你简直就是阿尔泰山第一猎手了!”
“过誉,过誉,走,再带你去看个好地方,要不要我抱你?”
“不用,还能走两步!”
“嗯,能动还是尽量动动,走,咱们边走边吃!”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许暮随贺齐舟走出三角形的洞口,洞口处贺齐舟已用那条蛇蜕做成一幅门帘,就在洞口边相临之处,原本几块大石凸起的地方被顺势搭起了一座小石屋,压上石块的树枝、树叶修成了屋顶,门帘仍是用蛇蜕做成。
“走,进去看看。”贺齐舟一边嚼着芦根,塞了一根给小雪,带其进入小屋。
小屋大概六尺见方,七尺来高,贺齐舟指着地上一处长两尺宽八寸的小洞对许暮道:“我扔下一根碳木看过了,下面是个天然的石缝,足有十几丈深,你方便的时候对准点,用上几十年都填不满,怕味道大就盖块石板在上面。”
虽然两人挤在狭小的茅厕里嚼芦根,这让小雪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感觉竟然是想哭!两天里几次如厕总是让自己无比尴尬,又要让贺齐舟找地方,又要他抱来抱去,还担心自己因为日晒和寒风而突然晕过去,那时可就出丑出大了,现在有了这个小茅屋,这些都不是问题了,真是个体贴的家伙啊!
“有蛇蜕挂着,我估计狼也不敢来轻易上来,明天我再用竹子弄扇门挡着,接着就可以跑远点了,山谷很长,应该可以找到很多吃的和药!”贺齐舟解决了许暮的后顾之忧后,开始真正计划自己的解毒之旅了。
“不能再等了!李先生和兄弟们的伤耽搁不起!还有那么多克吉族人呢,多等一天,在沙漠中就会少一天的食物!”进山时曾经停留过的高山湖泊边,刘骏之劝说迪力和张沐风,两人坚持在要此处多等一天。
“可是他们明明已经弄塌了石梁,又有天驹”张沐风痛心说道。
“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很难帮到他们了,回去再找陆院监帮忙吧!虽然我们只知道这一条进出大山的路,但那么多动物应该进出不太可能只走那条路,希望他们的天驹还能发现别的路径,逃出赤焰的魔掌!”刘骏之继续劝道。
这多等的一天里,张沐风和两个克吉族勇士在石林里寻了一整天,也等了一整天,就是没发现贺齐舟和许暮的任何踪影,石梁处的通道也已经没了任何人影,唯一的发现就是在通道最南端有好些石柱断裂倒塌了。
“好吧,迪力大哥,别等了,我们走吧。”张沐风道。
迪力还想说些什么,没等来许暮贺齐舟让他始终无法释怀,多等一天更多是他和族长的意思,可一族的人都在这里冒险终究也不是办法,只能同意启程,上千人的队伍,在七匹天驹的带领下,沿着贺齐舟来时的小道,向南一路穿行,三天之后有惊无险地到了大山南麓。
在那片已经变为荒漠的低地中,惊喜地发现成群的骆驼,一大片的营帐还有成队的齐队数日没有合眼的陆振耀总算在这一天的日落时分,迎来了失踪十余日的武备馆学子,还有一整个克吉人部落。
原来陆振耀一回营地,马上要求马场守将出兵征用商路上的一切骆驼、再飞马向嘉峪关求援,自己则收拢自行跑回的二十余匹骆驼先行前来救援。
半月前狂暴的沙漠已趋于平静,三日间,阿尔泰山南麓下已经聚集了上百匹骆驼,后续仍有驼队源源而来,每日都有上百人的队伍手持长绳往山中探路,只是在张沐风他们出山前一无所获。
听完张沐风所说,陆振耀艰难作出决定:暂停搜救,先带克吉人回去。因为他也清楚,许暮与贺齐舟面对的只有三种可能:被杀、被擒、逃入山中,前两种可能这么多天过去了,现在去救已经毫无意义了,第三种可能虽然也需要救援,但两人的马更好,救援之人在大山中误闯反而更加危险。
更重要的是,能将依附北周的一整个部族带回,对即将开战的齐国而言,是激励军心、鼓舞士气的极大好事,所以这些救援的骆驼更应该将克吉人带回去。
尽管陆振耀万分担心自己的小师妹和贺齐舟,但还是以大局为重,次日一早就开拔领着所有人返回马场。救援队伍携带了大量药物,那些经过救治的武备馆学子都已没有什么大碍,李中因为所习功法克制赤焰的热毒,又经陆振耀运功疗伤后总算也保住了性命,只是一身惊世武学最终恢复几成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张铖那里也传来了消息,北周好像已经开始集结队伍往嘉峪关方向赶来,让陆振耀尽快带领这一届的武备馆学子返回;
李若谷修书一封给自己父亲,让他为克吉人准备好过冬的牧场,并派人到兰州接应这一族的克吉人;
陆振耀通过张铖向枢密院上书,让他们动用潜伏北周的暗谍,想尽一切办法探听贺许二人是否被捕,另外再要查一下赫连长吉此行的真正目的;
踌躇满志而来的武备馆一行,最终只能带着痛心、遗憾、愤恨、期盼的情绪回洛阳继续他们的武备馆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