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背着药箱,脚不沾地几乎是被架着过来的。
黄高急的恨不得背着他过来,脚上就差一个滚轮了。
他带着人来了,才刚刚站稳,就急急的给赵懿与李宝嘉行了礼,将丝帕搭在她的皓腕上,轻轻搭脉。
他凝神细细的号脉,旁边的几人比他还要紧张,死死的盯着他的脸,等着他的结果。
李宝嘉也抿了抿嘴,她对这个孩子最大的感觉,竟然不是惊喜。
知道她有了孩子的时候,她不知为何,心一下子咯噔一下,狠狠往下沉了沉。
她完全说不清楚原因,只是莫名的心慌。
赵懿一只手有些强势的握在她的手上,他的手修长有力,手指漂亮的就像是雕刻出来的一般。
他自然是知道她的身体,虽说近期一直在喝调理的药汤,但是还未将身子完全调理好,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也很是意外。
这是他与她的……在这人世间唯一能够证明他们曾经骨血相连的存在。
一个小小的,新的生命。
太医将眉头一松,抽了丝帕,便起身恭贺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喜脉。”
赵懿虽然早已经猜到,但是乍一听到,还是狠狠的呆了呆,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
在这个时候给他送来一份这样的大礼。
黄高也上前一步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
他的老脸褶子都笑的挤一块去了,牙不见眼,宫里好久没有孩子了,如今就要迎接新的小主子,是件大喜事啊。
一时间旁边恭贺声一片,李宝嘉还傻傻的坐在原地,眼神复杂的抚着肚子。
赵懿见了她的神情,刚刚还在狂喜的心一下子便沉寂下去,他的笑容淡下来,转头道“你们先退下吧。”
待底下的人都退下去,他半蹲下来,这样就刚好与李宝嘉的视线齐平。
他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用手轻轻的托着她的脸“嘉嘉,看着我。”
他的眼睛也染上几分苦涩“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李宝嘉没有说话,她心里也乱的很,她压根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有些勉强的摇了摇头,笑了笑“我……”
“将她留下来吧,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俯下身将头靠在她的腿边,近乎卑微的祈求道。
他不想强迫她,若是她不想要,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会同意不要这个孩子。
李宝嘉看着他俊秀如妖孽的侧颜,心也酸酸涩涩的,揪的人生生的疼。
他何时为了什么这样卑微过,在她面前,他几乎是折了所有的傲骨了。
她已经嫁给他,他们的孩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产物,她应该是在爱和期待中诞生的宝贝。
她本来就该留下她。
她刚刚那一瞬间可能入了魔罢,她竟然真的想与他说,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她的手轻轻的抚着他如墨的长发,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想着不要她呢,只是这事儿太过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赵懿抬头,漆黑发亮的眸子波光粼粼望向她“真的?”
“真的。”李宝嘉笑开了,又被他一把搂在怀里,她也回抱着他,正想说什么,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濡湿。
她僵住了。
他、他这是哭了?
她一时间有些惊讶。
赵懿将头埋在她的脖子内侧,轻声道“嘉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开心的要疯了,像做梦一样……”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李宝嘉却奇异的听懂了他的话,她轻轻的拍着他,笑道“好,我知道了,我也很开心。”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心里泛疼的同时也忍不住反思自己,她……是不是对他太不好了?
赵懿突然道“嘉嘉,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和宝宝,你会一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对吗?”
李宝嘉不假思索道“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他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抱着她反反复复的问这个问题,弄到最后李宝嘉都有些哭笑不得。
日子就这样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很快冬季都快要来领,空气中已经是寒风涩涩。
怀孕前几个月正是胎位不稳的时候,赵懿将办公的地方从书房挪到了寝房。
每日都待在她身边,生怕她磕了碰了,连黄高都忍不住觉得殿下实在是紧张过头了。
他每日里都坚持为她捶腿,还专门为她学了一套按摩的法子,她的一切都由他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有时候,李宝嘉都觉得自己被他喂养成了一个小废物,除了等着吃东西,什么也不会了。
她把这个想法与他说了,他却毫不在意的刮着她的小鼻子道“如此甚好,嘉嘉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会,这样就不能离开我了。”
李宝嘉佯装赌气将他推开,他又来哄她,每日里换着法子也要逗她笑。
她也不明白,她到底哪里表现出要离开他了,他每日里这样心惊胆战的。
这几个月事情还是颇为多的。
月牙的弟弟已经救不回来了,找到尸体的时候她浑浑噩噩,那状态李宝嘉看了都有几分担心。
没想到过几日她又振作起来了,还过来提了一个李宝嘉完全没想到的请求。
她说她想去女子书院读书,求李宝嘉成全。
虽然她弟弟并未救回来,但是她仍然是感激她的,如果不是太子妃,她弟弟的尸体她都见不到。
她怕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边,会孤单,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书院读书,以前在家里,每当有要去上学的孩子背着书箱路过,他都移不开眼。
可笑家里贫寒,他身子又弱,到死他都没认得几个字。
她想带着他的骨灰,去完成他的遗愿。
就算世人都说女子书院无用,她也想去。
怀孕的这几个月,李宝嘉完全没有打理书院了,赵懿也不让她操心这些。
不过书院确确实实是蒸蒸日上的办起来了,京城许多贵女们都来这个书院学习。
毕竟这里是太子妃开的,先生又是进士出身的翰林院大学士,寒门姑娘又是免费入学,冲着这几点,也值当来的。
京城一点一点的产生了一些,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的变化。
徐曲云的伤总算养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她走路都还疼,可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她也听说了太子妃怀孕一事,但是她还是坚持要去恶心恶心她。
她有些恶毒的想道最好是气得一尸两命才好。
可惜就是她在东宫外头蹲了好几天,也不见李宝嘉出来一次。
她自从有孕了,出来的更加少了。
这一天,她照例守在东宫门口,那辆千盼万盼的马车,终于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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