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打扮一下，去你嫂子们家里吃饭。”

    路小霜在洗漱台前搽乳液，路满站到她身后，摸起一把梳子，慢慢给妹妹梳了梳短发。

    “咱们爸爸妈妈，和顾叔闻阿姨他们，最近还好不？”

    路小霜皱皱眉：“嗯，怎么说呢，小满……只要不提你，他们就还是好邻居。”

    路满苦笑了下：“行吧。”

    “这充分展现了顾叔叔的脾气，还有闻阿姨的涵养都是有多好。”

    路小霜拍掉老哥捏她耳垂的爪子，回头看看他：“你还能进顾叔叔的家门，真的算他们宽宏大量了吧？”

    “是是是，你说得对。”

    “对啦，小满，我给姐姐们准备的礼物，是两套漫画。”

    路小霜心里没底：“会不会，单薄了一点呀？”

    “你是她们两个的小姑子。”路满让妹妹尽管放心，“哪怕只送书皮呢，她们也高兴。”

    “去你的，诶，那你送她们什么呀。”

    “一人一双高跟鞋。”

    “呵，小满你倒是会不偏不倚。”

    路小霜想了想：“她们送你礼物，都送的蛮贵重的吧？你只送鞋子嘛……”

    “送的Jimmychoo的。”路满回答道，“两双鞋，超过两万块了。”

    路小霜：“……”

    “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

    路小霜使劲摇摇头，心里感叹，自家老哥这一两年来，真的让家里改天换地了，两万块钱的高跟鞋……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她想到，老哥有钱后，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们家和双胞胎姐姐家，越来越门当户对了。

    “小满，你可小心点，最好别透露给咱们妈妈呀。”

    路小霜心有余悸：“妈妈肯定不会怪姐姐们，可是她大概率会找个借口修理你一顿，甚至会顺带捎上我……”

    ……

    路满一家人到了顾家别墅，顾苓依开心地将他们迎进门。

    柳静夸了顾苓依两句，丫头又漂亮了不少，随即看看客厅，只有顾彦起身招呼他们：“你们妈妈不在家么？”

    “静姨，妈妈她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再下来。”

    趁着顾彦和自家父母寒暄，路满悄声问问顾苓依：“闻阿姨没什么事吧？”

    顾苓依微微蹙眉：“嘉儿在上面陪着妈妈……倒不是身体不舒服啦……”

    她放轻声音：“爸爸和你做的公益项目，最近因为上了一些网络新闻，被好几个网友骂了。”

    “嗯？”路满眉头一紧，随即松下来，“嘴长在他们脸上，说去呗……不过一个公益项目有什么好喷的？我去看看闻阿姨？”

    “来这边。”

    顾苓依捏着他的爪爪领他上楼，一边解释道：“有些评论真的很莫名其妙，因为借鉴了曰本的防灾理念，就有人骂爸爸是卖国贼、汉奸、崇洋媚日……”

    路满明白岳母为什么不舒服了——她从结婚、进入单位，直到现在，一直被老顽顾同志保护得很好。

    闻艺阿姨在日常生活中心思缜密、处事游刃有余，可是遇到网络上的这种恶意，尤其是直接牵扯到了自己的丈夫，她一时难受，没办法忽视那些恶评。

    “还有呀，你们不是把试点选在了蜀省、以蓉城为中心划了一大圈嘛，就有人评论说，爸爸这是在没事找事，杞人忧天，无端诅咒那里的人……”

    “真是狗脑子。”

    路满和顾苓依敲门，见到了坐在床边的闻艺，顾嘉儿正趴在妈妈的腿上，温温绵绵地和她说着话。

    “阿姨。”

    “路满来了呀。”

    闻艺见了他，勉强地笑笑，眉目之间肉眼可见憔悴和忧悒。

    “阿姨，顾叔他看过那些……弱智评论么？”

    闻艺轻叹道：“稍微看过一点，他见过的世面大，说是不在意，多少也影响点他的心情，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到了我这儿，就是有些拗不过这股气来，唉，怎么会有这么多难听的……”

    她想不通，丈夫和未来女婿明明做的是利于当下的好事，那些见面都没见过、远隔山水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恶意和敌意呢？

    “阿姨，以前的时候，哪个村里没有一两个神经不正常的？”

    路满坐到顾嘉儿身边，开导一下未来岳母：“现在好了，他们学会上网了，以前是让一个村糟心，现在能恶心到无数个人。”

    闻艺好像反应慢半拍似的，没有回话。

    顾苓依和顾嘉儿也不忍看到妈妈这样难受的样子，可是她们也束手无策。

    顾嘉儿轻声：“哥哥，有什么办法嘛？”

    路满“嗯”了一声：“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堂堂七尺躯，莫听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重生前，各种网络暴力和乌糟糟的谩骂攻击，比现在这会儿多得多，以至于后来都立法了，网络中伤、辱骂可以判罚。

    回想了一下前世某些喷子的情形，无非就是现实唯唯诺诺，网上重拳出击。

    “阿姨，等我打两个电话。”

    路满点进去部落格，自己创立的网站，都有不少人在带节奏，侮辱谩骂自己和老顽顾同志。

    他连删帖禁言都懒得做，自己整日那么多工作，学业还不能落下太多，和双胞胎姐妹谈甜甜的恋爱，不香么，管这个纯粹浪费力气。

    不过对于闻艺来说，就不一样了，她的心理建设不足，看这种评论，就很容易当真了往心里面去，自己加剧内耗自己的精神。

    路满在双胞胎的目光注视下，现场找了两个攻击性十足的恶评，点进去账号首页，他们居然还敢实名留下手机号码。

    紧接着，路满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光男人氵永卟言敗】号主本人么？”

    “啊啊？？你、你是谁啊……”

    “我是部落格的董事长，也是xxx公益项目的负责人，你网上骂的什么？”

    闻艺紧张地向前探探身子，她很怕对面是个出口成脏随之低下的不明身份人员，路满别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可是任路满给他上课一般批评加吓唬了一大堆，对面却始终一言不发。

    正当母女三人疑惑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孱弱公鸭嗓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那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我未成年……”

    闻艺一阵哑然。

    路满又凶了对面两句，得到对方永不再犯的保证后，挂断电话。

    他将这个未成年的账号首页，给闻艺展示了一下。

    “阿姨，这样的人给我们添堵，我们真犯不上和他们一般见识。”

    闻艺无语地看看这个账号，动态上又是啤酒撸串、又是豪车越野的，看起来像什么社会大哥，敢情是盗图充人设，实际上是个嘴边没毛、喝多了吐出来还得挂儿科的小屁孩？

    马上，界面刷新了一下，刚刚的账号又添了一条新动态。

    【艹了，刚刚口嗨，被河蟹大神本尊盯上了，几个人能引来本尊出马？弟弟们谁请我喝一顿，爷给你们讲讲[抽烟钢盔][抽烟钢盔]】

    闻艺：……

    “确实不值当的生气。”她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顾彦也上楼来看看情况。

    路满拉着双胞胎退出来，然后给顾彦说几句，支了一下自己认为比较凑效的招。

    顾彦听了，欲言又止，可是想想，先前是有一回，还是他自己惹的闻艺生气，被这小子三言两语面授机宜就给化解了。

    “那我……试试？”

    “去吧顾叔，说真心点的就好。”

    顾苓依和顾嘉儿趴在门框边上，就想听一下爸爸是怎么哄妈妈的。

    路满一手揪一个，想让她们边儿玩去，却被姐妹两个齐齐白眼。顾嘉儿招招手，让他也扒墙根偷听一下。

    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老顽顾同志支支吾吾、不咋熟练的安慰。

    最后是他豁出去一般，说了句路满所教的肉麻的：“小艺，除了我，你不用在意其他任何人……”

    顾苓依和顾嘉儿掩唇偷笑。

    “哟哟哟，除了我~不用在意其他人~”顾嘉儿极小声地复读。

    “小声点呀。”顾苓依提醒，“暴露了的话，我的那份揍，你替我挨叭。”

    她们又听自家妈妈久违地“噗哧”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顾彦呀顾彦。”

    自家妈妈的语气轻松了很多：“除了你——那我们的女儿呢？”

    “额……”顾彦汗颜，“除了我和女儿们！”

    “行啦，一看就是现学现卖的，一点儿都不原创。”

    一阵脚步声，父母要出来了，双胞胎拉着路满赶快从门口跑开。

    ……

    晚饭是双胞胎的生日宴，点上蜡烛，吹灭许愿，双胞胎先切了一块，递给闻艺。

    顾彦和路满隔的不远，老顽顾同志低声对他说：“你闻阿姨，最近吃饭都没胃口，现在连奶油都破例多吃了一点……谢谢了，小路。”

    “顾叔，哪里的话，都是当小辈的应该做的。”

    他举了举杯子，里面是椰汁，在他放倒俩爸的赫赫战绩之下，两家父母一般都不喝酒了……

    顾彦犹豫了一下，提杯和他碰了碰。

    “来，小路。”

    “顾叔，我敬您。”

    ……

    双胞胎的生日后，2008年悄然来临。

    元旦这天，先是路卫华和柳静过来了一趟，送了些散养土鸡蛋等农产，顺嘴提了一下，如果两个闺女闲着，抽空去他们那儿坐坐也好。

    听话要听音，顾彦自然明白，两位原本的“准亲家”是想让女儿去走走“认认门”的程序。

    意味着这是商量订婚结亲之前，女孩去男孩家里，正式见一见家长。

    虽然说，女儿们平日里也没少往隔壁别墅跑，但是性质完全不一样。

    顾彦慎重地考虑一番，还是借故推掉，只说以后有机会再让苓依去。

    两人走后，中午路满又上门，闻艺留他在家吃午饭后，这爷俩就在一楼客厅研究生意上的事。

    闻艺将两个女儿叫到会客的茶室区，互相说些什么话，两个地方都可以听得见。

    “平心而论，小路，你是我们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

    顾彦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棋盘，两人聊正事聊累了，也适当消遣一下。

    “别说是整个菏市、整个鲁省了，就算放眼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比你更厉害的年轻人了，何况你才20岁出头，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然而顾彦作为一位父亲，再者本身也是家资雄厚，除了事业上的“硬件”，也极其看重人品德行的“软件”。

    “去年啊，你和苓依，刚和我们说，你们两个处对象的时候，我真是气得不轻。”

    顾彦见路满捏着棋子，无奈地笑了下：“别留手了，苓依嘉儿都给我告状了，你这小子啊，下棋有一手，连赢她们都和玩儿似的，更别说和我了。以往下棋，你都是故意藏拙，让着我呢吧。”

    路满被说得露出一丝抱歉的神色：“我好好下——顾叔，该您了。”

    顾彦心思哪还在棋上：“小路，苓依的想法，我这个当爸的，拖拖拉拉的也总算了解了个遍——我也意外，也就是你了，换成其他人，苓依怎么可能为了和男生处对象，而和家里这么闹呢？”

    他反复揉搓着一枚棋子，路满看得出来，顾彦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小路，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或许更能理解我们，当父亲的，在女儿的幸福面前，不是原则问题，再大的不甘，天大的不乐意，该让步也就让了。”

    顾彦和闻艺在茶余饭后也总是反复琢磨商量，路满作为女婿，到底该怎么评价。

    这半年以来，他们的共识结论也趋同了——女儿喜欢，这是最大的前提，最重要的关键点。

    论能力，可以在大学期间全凭白手起家，撑起来一个三万块难倒一家人的家庭，现在更是直指身价过亿，任凭顾彦挑毛病，单从这方面也挑不出来了。

    而论品格……除却他和小女儿的一通牵绊纠缠，其他的方面，两人也并不全盘否定：待人有礼貌，孝敬父母，安稳持重，大部分的方面都秉正端正——

    只是唯一一个，足以“一票否决”的问题。

    “小路，你和苓依的事，按理说我和你闻艺阿姨，没什么可阻拦的，但是啊……”

    顾彦张了张嘴，目光偏了偏，看向茶室的小女儿嘉儿。

    “对于婚姻家庭来说，专一，忠诚，才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宝贵的品格。”

    “如果现在让你选，和苓依好好处下去，结婚娶亲，成家立业，其他的一概不想，只忠于她。”

    “我们想听到的也不多——就是想，听个准话，其他的就随你们。”

    这是他和闻艺，目前所能憧憬的最好的结果了——

    以前，他和小女儿嘉儿的事情，大不了一概既往不咎。

    以后，如果路满可以一心一意和大女儿好好过日子，那么他这个女婿，他们就认下了。

    顾彦端视着路满：“你能做出这个保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