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滇双眼瞪的滚圆,不敢眨动一下,生怕一闭眼这一切都成了空,当龙宫中那声巨响传出,仙滇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踏上那道台阶,仙滇仍是差点忍不住当场下跪。
屏住心中的沸腾,哪怕每上一步台阶都好像多加万钧之力在身,仙滇也是咬牙坚持,这是他梦里盼了无数次的场景,更是他不惜自身性命赌来的,他要赌一个海族的未来。
人族崛起的大势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可阻挡了,仙滇很清楚,继续发展下去,对所有的种族都是一种灾难,他不是不想相信儒家以心炼行那一套的做法,可人心太复杂了,他又怎么放心将整个族群的未来存亡羁于人心之上?
仙滇也猜不透胡尘的真身究竟是哪一位远古大圣,想来应该不会是人族这种后期之秀,他也没指望这就能打破大陆各种族之间的平衡,仙滇想要籍着曾经服侍过那位的渊源,讨一个不是最坏的结果。
终于走到了仙宫的门口,仙滇回首看向广袤无比的沧澜海,这是它拼命都要保护的家园,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伸向纹满了各式古色花纹的大门。
恍惚间,仙滇已身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中,空间里光芒四溢,略闭了下眼,调整了下心中杂念,仙滇抬首望向整个空间中光芒的源头,那是一个巨大的王座,王座之上有一个看不太真切的人影,相比起王座来,人影并不显得如何宏伟,但那种从血脉深处蔓延至心底的惶恐做不了假。
“仙滇,你来了!”
好似记忆深处永世都难以忘记的声音响起,仙滇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喉咙里嗬嗬作响,一时间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了,起来吧,你虽用计逼我现身,也未尝不是件坏事,时机也快到了。”
即便得了王座之上的人的赦令,仙滇仍是不敢起身,以头拄地,低声回道:“贱奴谢过主人开恩,轮回已至,我早就盼着主人回归,如今主人显圣,那胡尘......”
“无妨,死不了,让他在秘境中多呆几天涨涨见识也好,省的我以后多废唇舌给他解释。”
王座上的主人说的倒是轻松,仙滇听的却是汗如雨下,那处龙神秘境可是历代龙宫之主龙神的修炼之所,据说其中蕴含的大道法则暴烈无比,修炼之时稍有杂念,便有各种比真实更真实的幻境迷人心境,还有最为恐怖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反正仙滇是自觉没那个本事在里面呆很长时间的。
最为主要的是仙滇如今还猜不透胡尘的真实身份,主人是显圣了,可胡尘究竟是他的手下还是弟子,甚至抑或是一缕分身?这可关系着胡尘出了秘境后,他该怎么面对的问题。
王座上的人好像看穿了仙滇的顾虑,仙滇眼前的迷惘好似被风吹散开了来,王座上的主人赫然就跟胡尘一模一样。
仙滇心头一颤,头埋的更低了,嗫嚅道:“主,主人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去做的吗?”
相貌与胡尘几乎一模一样的王座主人看了仙滇一眼,微微一笑:“倒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你的巫山之主怎么当上的,应该心里有数,胡尘代我行走人间,有诸多不顺,就以百年为期,你替他护道一程,百年之后,允你入仙籍!”
仙滇浑身颤抖不停,难以自控,仙籍啊,是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而他仙滇仅仅只是为胡尘护道百年便可入仙籍,这种机遇,他想都不敢想过。
炼气七境___敛息,凝神,御物,结丹,出神,化虚,入籍,最后一境无数年来不知让多少天才止步,不入仙籍,纵有天纵之力也将化为黄土一碑,在这之前,仙滇可是要拿整个沧海的海族来做赌注,仅仅只是为了那么一丝可以站上赌桌的机会。
虽说千年以来,再无任何修行者成神为仙,可仙滇丝毫不会怀疑王座上那位大人的话语可靠性,想当年他昆吾一族不过是沧澜海族中极为弱小的一支,他不过是机缘巧合下遇见了王座之人,摇了摇尾巴,短短数百年时间他便坐上了巫山之主的位置,而昆吾一族更是成了沧海第一大族。
不经历过荒古时代的修行者根本无法想象彼时龙族的势力有多强悍,仙滇也并不知道当世几乎无敌的龙族为何无缘无故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消失,甚至最后一条真龙还被大修行者斩杀于大陆之上。
仙滇成为巫山之主后,龙宫不定时显世,到如今他都能借助异宝短暂的掌控龙宫部分地方,而且他怀疑龙族的消失极有可能便是王座上那位大人物的手笔。
王座主人看都不看仙滇激动万分的神情,轻轻一招手,一个小人虚影便出现在其手心,吓得瑟瑟发抖,而小人虚影正是仙滇的阴神,仙滇心神一紧,如堕万载冰窟,却不敢有丝毫念头跟动作。
只见王座主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小人眉心,好似传递了什么讯息,随着其挥手,仙滇的阴神回归,而他本人却丝毫察觉不到王座主人究竟对他的阴神做了什么事情。
“去吧,不用揣测我会给你的阴神下什么禁制,当胡尘遭遇生死大劫,也不需要你以命涉险,就算他熬不过,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哦,对了,我抹去了那条小龙在这座宫殿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能不能化为己用就看你自己的了。”
话音一落,仙滇已经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转移至龙宫之外,而距他不过数丈远近的是一脸懵的胡尘。
胡尘本来已经被龙神秘境折磨的毫无反抗的心情了,最开始他还能对各种层出不穷的幻境有所反应,后来就直接开始摆烂,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尝试,做再多的努力不过是让过程更加曲折了些,幻境最开始预示的结局永远不会改变!
胡尘也尝试过联系巽凉,可是这家伙就像凭空消失了般,无论怎样都不回应胡尘,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更奇怪的是偏偏胡尘能准确的感知到巽凉就在他的空间戒指里。
气的胡尘好多次都想直接将戒指打砸开揪出巽凉好一顿胖揍,好在最后都忍住了,倒不是因为胡尘脾气好,是他实在没那个能力砸的开空间戒指。
猛一见仙滇,胡尘眼皮都不抬,面无表情的道:“哦,是你呀,不要多废话,赶紧动手,来个痛快的,大爷我好抓紧赶下一场。”
仙滇揉了揉眼睛,没错,他确实出了龙宫,胡尘也在他眼前,面对胡尘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一个箭步上前,跪倒在地。
“主人,仙滇拜上,吾将从此脱离巫山,追随在主人门下,忠心不二,先前种种,主人要打要罚,仙滇一并承担,绝不敢有丝毫忤逆。”
胡尘耷拉起半片眼睛,一脸揶揄的道:“哟,仙滇,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我可跟你说明白了,你就是要当孙子喊我爷爷,我不说的照样不会说,你能拿我怎么着?还跟我使上苦肉计了,我呸!”
一口痰吐到自己头顶,想他巫山之主又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可是眼前这位祖宗他是真得罪不起,也顾不得其他了,苦笑着继续解释。
“主人,你现在不在秘境中了,已经出了龙宫了,你要是不信,一试便知,我前面说的话也完全发自肺腑,恳请主人给我一个服侍左右的机会,纵有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听了仙滇的话,胡尘面露疑色,随即一个蹦跳,瞬间远离了仙滇数百丈远近,指着仙滇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他娘的是人是鬼?之前还打生打死的,现在竟然对天发誓说什么要为我挡刀挨剑的,你好歹也是巫山之主,能不能要点脸?”
仙滇一时也是语塞,这种情况,不怀疑的才是脑子有问题,又该如何取信胡尘呢?
就在这时,仙滇的阴神不受自己的控制直接漂浮到了胡尘跟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胡尘半晌,随后便回到了仙滇的身体中。
眼神奇怪的看了眼仙滇,胡尘已然相信了仙滇的话,同时也对自己身后那位自称‘命主’的大人物产生了深深的畏惧,他不知道仙滇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这样雄踞一方的霸主放下身段来为受自己差遣,那位大人物的能量不言而喻。
放眼望去,赤鲨族跟幽螣族早已撤离一空,不远处的弥雅城火光冲天,师兄徐壁应该正在那边忙着救灾,胡尘很想直接给仙滇来上几剑,即便这样也弥补不了他的所作所为带来的伤害。
仙滇起身,朝着胡尘一揖,极为有眼色的悄然离去了,胡尘也并未阻止。
看着仙滇离去的方向,胡尘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无力感,他以为修炼到自身这个境界,已经很少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控跟面对的了,可到这时才发现,即便如仙滇这样几乎站立在修行界顶端的大能,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
那位高高在上的‘命主’究竟想要什么?以他这样的存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得到的吗?‘天命之子’这个称呼又代表着什么?难道真如那些谣言般,他的宿命便是开天辟地,为新月大陆的修行者开一条直抵仙界的通天大道?
胡尘自嘲的笑了笑,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是从什么时候起,生活改变了原来的样子,是集市上的那一次回眸?还是从清风城李府爬墙而走,抑或是他跪在竹节峰的祖师堂上叫李十二师父的那一刻?
其实胡尘最开始愿意踏上修行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在抓野味的时候自己能出上力,只为能多分上半块肉来填饱肚子,刮风下雨的时候张三封说修行过后会变得更扛冻一些,还有张三封说过的修行是为了更努力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