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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命之罪 二百一十五、负经请罪
    天长郡与平乐郡好像也无事发生,只是镜轮的妖族军队不知何故沿幽游江后退了百里,就连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江南郡的巽国军队也一反常态的偃旗息鼓。

    清风城、李家祠堂,李晋恒看着祠堂里先祖们的牌匾陷入了沉思,就连李钰推门进来都未挪开目光。

    “爹,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起程了,您别担心,我一定把廷亿给带回来!”

    李晋恒以他李家数百年的名声做了赌注,终于钓出来宋黎人的狐狸尾巴,换来了李廷亿以不到而立之年便担任学宫先生。

    李晋恒万万没料到,董老夫子竟然有意让李廷亿去归云学宫接替夏侯固作一宫之主,其中的艰难险阻也许正是磨砺的机会,直到他收到确切的消息,宋、黄两家犹有余孽在云龙王朝,这才让他坐立难安。

    归云学宫地位特殊,慕容皇族不至于蠢到自毁城墙,他相信廷亿的能力,却不想节外生枝,很多事最好在掌控之中,他绝对不愿老爷子的那一幕再现。

    “钰儿,你的境界这几年攀升的很快,所欠缺的只是实战罢了,趁此机会去北方看看也好,去云龙之前,我准许你去永安城见见胡轻云,顺便帮我把这本经书带给夫子,记得替我问他还记得槐钟镇前那棵老槐树吗?”

    李钰点头,接过李晋恒手中封得严实的包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李晋恒已然转过了身,朝着她摆了摆手。

    略一抿嘴,李钰躬身后退了出去,胡轻云她暂时还不想去打搅他,听说他如今高官厚禄,言出令随,也许这才是他所向往的生活吧。

    永安城,乾坤大街上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即便是在深夜依旧守卫森严,李钰刚出现在宅院前,便引来了暗处的目光,稍微踌躇,便有守卫上前来询问,思虑再三,李钰终究没有瞧开那扇门。

    阳泰楼上,李钰专门挑选了一栋可以推开窗便能看见宅院的房间,看着深夜依旧亮着一盏烛火的安静宅院,突然就心疼了起胡轻云来。

    她知道胡轻云与父亲之间有些成见,也对胡轻云这么些年都未提及家人团聚的事有些微言,可那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她抛却家族、隐姓埋名都要跟随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驱散经年累月的思念。

    李钰有时会想,天下熙熙攘攘的众生知道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吗?又是否会喜欢以后的世界?学宫、陛下、胡轻云、包括她爹为此所作的努力究竟值得吗?

    微凉的夜风吹拂起李钰略有些长的秀发,一晃离开槐钟镇那个她最无忧无虑的地方已经好多年了,她容颜未改,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就连近在咫尺的最亲近的丈夫,都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好久不能相见。

    李钰不再多想,今夜月色正好,偌大的永安皇城却显得有些无情,轻叹一声,李钰收起思绪,借着月色望向那座历经千年都未改变门墙颜色的古老学宫。

    握住已经锈迹斑斑,唯有握手处还澄亮的门环,李钰正待敲响,耳旁却传来略带怒意低沉的制止声:“你是谁?为何深夜打扰,不知先生已经歇息了吗?”

    李钰后背一紧,转头望去,只见身侧不远的学宫墙头上站着个白衣黑袍的少年,正是吕北舒,打着个灯笼照着李钰,神色有些不善。

    她今夜思绪繁杂,境界毕竟在那摆着,竟不知不觉被人欺近身周不足三丈的距离都未察觉,又觉得自己实在是鲁莽了些,本来想要明日正式拜访的,怎么就等不住这一晚,深夜前来叨扰老夫子实属不该。

    李钰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然已经来了就进来吧,北舒,不可无礼,这是廷亿的娘亲,李钰。”

    吕北舒有些惊讶地看了李钰一眼,心中莫名升起几分好奇,既然是这样,那不是廷亿师兄就跟胡尘师兄是兄弟了,可是他们怎么一点都不像?

    得了先生的吩咐,吕北舒纵然不太乐意,不过看在两位师兄的面子上,神色转圜些,‘哼’了一声,跳下墙头消失不见。

    李钰推开半掩的房门,看向坐在窗前不知忙着写些什么的老人,一身灰旧的长袍,竟然被老人撑的有些鼓胀,几缕灰白的长发不时掉落搅扰老人的视线,他倒也不在意。

    这就是受世间无数人景仰的学宫祭酒董老夫子吗?好像跟那些含饴弄孙的富家老翁并无二样。

    “夫子,李钰深夜来访,还请恕罪。”李钰正要单膝跪下,却被一股力量拦阻。

    “不必跪了,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啧啧,不愧有‘雏凤’之称,这才十多年吧,能有此景象,李晋恒真是福缘深厚啊,儿孙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会是某个仙人转世吧?”

    董老夫子放下笔,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李钰,啧啧称奇。

    “咦,《洪钟循蜚经》,没想到这本经文还真在你爹手中,说说吧,李晋恒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李钰也不知如何搭话,只好将经文取出,没想到刚拿出来就被老夫子临空摄了过去,爱不释手地翻阅起来。

    这本经书,她也翻看过,并没有什么奇怪处,整本书字体繁复,还有些描图,与当下的书籍都不相同,很多字她甚至都不认识,揣测可能是讲述蛮荒一些妖物异志的。

    槐钟镇李钰再熟悉不过,尽管她在镇子里呆了很多年头,也是后来在李晋恒口中才得知槐钟镇的一些隐秘,具体涉及到什么,李晋恒没有多说,她也就没问。

    “李晋恒啊李晋恒,连我都还想算计一把,好了,看在你们李家劳苦功高,廷亿又是我的学生的面子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老夫子将经书收入袖中,将亲笔书写的一封便笺递给李钰。

    “我知道你着急廷亿安危,不过你放心,他定会平安无事,倒是你要小心些,这封便笺关键时刻可救你一命,你且收好,好了,你去吧。”

    李钰收好便笺,谢过老夫子后,躬身出门,老夫子的话,让她警醒起来,她的性格是急躁了点,此去云龙,一定要谨慎行事。

    月明星稀,李钰纵马出了永安皇城,一路向北,经过护城河前那棵古老的扶龙树前,略一停顿,接着便是抽鞭由马,再无停留。

    内城的宫墙上,夜风习习,刘勉拍了拍身侧青衫文士的肩,缓步走回一直亮着灯的御书房。

    胡轻云看着远去的李钰,他相信李钰已感觉到他,他们之前的默契不需要言语,各自有自己的路要走,殊途同归,只希望团聚的那一天不会太远到来。

    老夫子他在李钰来之前便去见过,李钰最终没有选择见他,也在胡轻云的意料之中,过去了这么多年,夫妻之间的一点嫌隙早已烟消云散。

    一盏孤灯照着老夫子的书房,吕北舒眉头紧锁的看着伏在案上翻看个不停的老夫子,别看老夫子越看精神头越好,他可是很清楚夫子的身体,心底里不由又有些埋怨起李钰来。

    “北舒,你两位师兄到了哪里了?催一声,有事要让他们忙活了。”

    吕北舒连声应下,徐壁师兄与胡尘师兄归来,也是一大喜事,他都好久没见他们了。

    董老夫子站起身来捶了捶腰,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事就让该头疼的去头疼吧,他这把老骨头还是留着再看看这世界也好。

    王守仁去了镜轮,这边的事只好他多操心些,胡尘携降服仙滇之威归来,多少还是让有些人心生不服的,好在巽国并未有大动作,倒让他高看了秦怨一眼。

    老夫子将经书缓缓合上,略显担忧的看了一眼槐钟镇的方向,万事具备,但槐钟镇那位的心意如何仍是未知,他不能去,其他人也不便去,唯有胡尘,谁叫他是个劳苦命,闲不下来。

    有些孤魂野鬼贼心不死,那就让他们死的彻底些,至于九方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该如何处置,自有胡尘来定夺。

    仙滇这小子倒是眼光独到,偌大的基业说舍就舍了,是老夫子颇感意外的,仙滇没说老夫子也猜到了,肯定跟槐钟镇那位有关系。

    所以王守仁当机立断去了镜轮,也是应该猜到了那一位还是心向人族的。

    皓月当空,胡尘负手站在船上望向天空中一轮清冷的明月,对岸就是江南郡,徐壁师兄应该也快追上来了,大庆也结束内乱,海晏清平,归心似箭。

    明月时时有,天上宫阙,清冷此间,烟火撩人,故地别游揽新帆,高处不胜寒,陵陆莫留愿贪欢,清露满胸襟,白衣胜雪,照澈幽游,鳞踪难觅,清风托赴观山悦,万里共婵娟,心猿别驾方纵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