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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非命之罪 二百一十八、夜半清风越新槐
    宋林两家交情不浅,如没有胡尘的事,林清越甚至会嫁入宋家,宋家覆灭,林家多少受到些牵连,不过好在林奂雄撇得够干净,当初对于林清越悔婚的事家族内部还多有微词,如今反而成了高瞻远瞩了。

    林清越归来后,便一直呆在后院母亲的阁楼,寸步不离地照料,她娘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尽管不愿承认,她也知道娘亲的时日无多了。

    多事之秋已过,心病也除了,林家老爷子便想着办个寿宴来给林家冲冲喜,皇帝陛下都有派人前来携礼贺寿,广帘郡的大小宗门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就显得这场寿诞格外热闹。

    今天这场合林清越是无论怎样都要去露个脸的,门外父亲派来的人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将熟睡中娘亲的手再擦拭得暖和些塞入被窝。

    林清越将门外候着的她特意要来的侍女低声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便要起身去应付今日的寿诞了,这时本来熟睡中的娘亲猛地攥紧了林清越的手。

    “娘亲,您别怕,我去去就来,不会耽误太久时间的,我给小桃也安顿了,一有事我立马就能赶过来。”林清越轻拍着娘亲的手,柔声安慰道。

    秦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林清越的手往身子跟前拉了拉,见林清越重又坐下后,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那眼中好像有太多的话要说,不舍,难过,欣慰.....

    林清越同样抓紧了娘亲的手,娘亲眼中的千言万语她如何不懂,饶是她天资聪慧,又修得一身好道法,却对眼前一幕无能为力,心酸之下,不由埋头痛哭起来。

    老夫人轻轻的摩挲着林清越的头。

    “好孩子,不用为我伤心,人间的繁华冷暖,我都看过了,倒是你,要多为自己打算些。”

    “娘亲,我不许您这样说,东海的磷鱼过龙门,北境的雾凇仙境,南边的赤练雀群舞,世上好多的美景和地方您都没看过,还有越儿的终生大事......”

    老夫人笑了笑,精神好了些,仔细的打量起林清越来,看的林清越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像我家清越这么孤傲的性子,是哪家俊秀有福气入了你的眼?娘亲今儿高兴,说与我听听。”

    见娘亲难得心情好,林清越不自觉的握紧了娘亲的手,将与胡尘相识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

    秦老夫人每个字都听的仔细,即便会让她更耗精力,丫头语气里那种眷恋与欢悦是挡不住的。

    老夫人很庆幸女儿遇到了她喜欢的人,那位叫胡尘的小伙子身为青莲剑派的嫡传弟子,并且还被学宫祭酒收作弟子,身世并不像清越说的那样简单。

    而且冥冥中她总感觉清越继续跟着胡尘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但看着心爱女儿眼中的温柔,几次想要说话都忍住了。

    秦老夫人看了眼门外着急的满头大汗却不敢继续催促的下人。

    “去吧,越儿,有小桃在,娘亲这里你不用担心,不然你爹他们该等着急了。”

    林清越见娘亲精神好了些,又握住母亲的手摇了摇,又朝着小桃点了点头,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小屋。

    “小桃,去准备些笔墨。”

    秦老夫人披衣起身,盘桓病榻已久,她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态,已非寻常手段能解决了,就像越儿说的,出去看看未尝不是好事。

    待得林清越忙完宴席,已是临近深夜,远远的瞧见小屋灯火不明,心中顿时一惊。

    初时她还以为小桃偷懒瞌睡,见得床铺整齐,而娘亲跟小桃都不见踪影时,林清越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唯有窗前书桌上一封字迹苍劲的书信交待了这一切。

    读着读着林清越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字里行间中秦老夫人透露出想要去林清越说的那些地方游历一番的意思。

    娘亲的身体又岂能熬的住?都怪自己多嘴,一想到最坏的那种结果,林清越哭的更大声了。

    胜马华灯似经年,枯草荒冢烂白幡,将相朱门年年新,老狗破洞时时雨。

    胡尘漫步在朱雀大街之上,不由想起前朝老诗人白蒲的诗来。

    入夜时分,朱雀大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两旁朱门大户紧闭,偶有零星几声丝竹之音传出,打破这无际的沉静。

    大街另一端是有名的朱雀楼,顺着朱雀楼往下,便是商贾酒肆林立的庆丰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与此处的清净形成鲜明对比。

    胡尘同师兄一同回了学宫,徐壁回到学宫便忙的不可开交,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唯有胡尘好像无所事事,想去拜见夫子,却被告知不在学宫。

    “胡尘,来讲学堂,有事与你相商。”

    董老夫子的话语在胡尘心湖中响起,略微一愣,肯定有大事发生,胡尘不敢耽搁,直奔学宫。

    一进讲学堂,胡尘便有些拘谨起来,因为主位上不止有董老夫子,更有数位平时都没见过的夫子在,一看便很有威望。

    不止如此,偌大的讲学堂也快坐满了,很多德高望重的先生都在,例如那位名满京城的郭铭先生还与胡尘有过一面之缘,见到胡尘还朝他略微点头,他还在人群中瞧见了师兄徐壁。

    见此情形,胡尘不由有些心里打鼓,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学宫大佬,不知发生何等大事,需要这么多夫子先生一起。

    董老夫子朝着胡尘招了招手,示意胡尘来他身旁坐下,胡尘悄悄看了眼董老夫子身边正襟危坐的几位夫子,硬着头皮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好了,胡尘已到,那便开始吧,魏昀,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面相和善的中年先生应声而起,朝着四方一揖,将在云龙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听完事情经过,饶是胡尘现在已是站在修行界顶峰的那一批人,也是不由勒紧了拳头。

    宋家覆灭,远在云龙的宋熙泽得知后不知得到何方势力的帮助,竟然有能力突袭了归云学宫。

    夏侯固身负重伤,先生学子死伤惨重,李廷亿被掳不知所踪,云龙王朝雷霆震怒,立马派出专人彻查此事,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了,但事情却毫无进展。

    李钰得知消息后,亲自北上,一路上都与学宫联系频繁,直到在仙留镇外与几名砍柴人一战后也是音讯全无。

    大陆诸族林立,争斗不休,但学宫的出现却给了这个略显黑暗的世界一丝光明。

    教化众生,不分贵贱,启智明理,勿分种族!这是学宫创立初代祭酒大人许下的宏愿,世事变迁,但学宫的初心不改。

    所以哪怕三国伐庆这样的大事,云龙、巽国、镜轮都未做出任何不利于学宫的动作,学宫一些离宫入朝或官或将的弟子就算死伤也是个人的事了。

    历史上也曾出现不管不顾想要踏平某个学宫的疯子,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从未出现过如今这样的局面!

    听得魏昀的话,在坐的很多经纶大儒都顾不得平日里的风度,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更有数名了解胡尘身份的人看向胡尘的眼神多了些莫名意味。

    “好了,几位长守有何意见?不妨说一说”

    董老夫子临空虚按,整个讲学堂一下清净下来。

    坐于胡尘身旁不远的一位白须过胸的夫子猛然睁开眼来,缓缓扫视一圈,不怒自威,尤其在胡尘身上停留略久。

    “学宫自创立以来,盛名远播,何曾受过此等大辱?云龙王朝装模作样,不止它,就连苍青宗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就是,我学宫虽非修行宗门般设立防护结界,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学宫来去自如的,说不得就有人里应外合,才让归云学宫遭此大劫。”

    “是呀,归云学宫不少先生学子死伤,夏侯固自然有错,不过他一心为归云学宫几十载,其心不必多疑,此次又负重伤,实则可免罚!”

    “我学宫千年未逢劫难,此事必须严查,以绝后患,兹事体大,还请夫子定夺,以慰英灵。”

    几位坐于董老夫子下手边的长守大人,纷纷出言,引来不少先生附和。

    “胡尘,你有什么看法,也说来大伙听听。”

    略微有些发愣,胡尘没想到董老夫子会让他在这种场合发言,定了定神,起身朝着四方一揖,沉声说道。

    “身为学宫一员,彻查此事,责无旁贷,恳请夫子允我出行云龙,必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言一出,讲学堂内的先夫子纷纷侧目。

    有为胡尘点头致意的,有为胡尘担忧的,更多的确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表情,毕竟胡尘太过年轻了。

    此事关系重大,眼见老夫子伸手捋须,满脸笑意,立马就有人起身告慰董夫子,请其慎重考虑。

    “好了,都别争了,既然胡尘有意,此行便由他去吧,诸位做好本职事宜,不必多言!”

    在场诸人有不可思议的,有了然于胸的,但见董老夫子计议已定,也就不再多言,轮流见礼离去。

    待得人群散去,已是月上三竿了,董老夫子笑望着胡尘,起身示意胡尘陪他散散步。

    “胡尘,你师父不在,想来他也不会怪我替他做主,此行必将有诸多磨难,还须你秉心而行,方不失初心。”

    胡尘点头,他也知此行必定困难重重,但娘亲失踪,李廷亿受困,于情于理,他都要走这一遭。

    “你之修行,已立于当世一流,只须万事小心,必可顺心如意,你且去准备吧,明日便行。”

    胡尘朝着董老夫子深深一揖,转身离开,老夫子力排众议让他前去云龙,未尝不是遂他心愿。

    “对了,胡尘,此行北去,将此物交与陈梦得,也算对你有些帮助。”

    胡尘看向手中物事,神情大变,望向董老夫子远去的身影,意味难明。

    缓缓摊开手,一截新折下的槐木赫然出现在胡尘手心,一缕凉风拂过,仿佛还能闻到故土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