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朱祁镇这一觉睡得很沉,大概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这样安稳的躺在床上了,几乎每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尽快赶路的路上。
一开始对胡濙等大臣的不满,对舅舅的厌恶,在出京后慢慢都没了,只剩下对疟疾的治疗情况的牵挂。
由于专业的医疗知识还得熊宗立这个专家亲至才能核实,所以一直以来有关疟疾的情况,并没有通过锦衣卫传递。
郭懋也有安全方面的考量,每次都是要到了下一站,有需要才会临时通知当地锦衣卫,为的就是不让皇帝的行踪被人掌握。
“金齐。”
朱祁镇揉着昏沉的脑袋叫了一声,已经没有日光从窗外投进屋内,看来是天黑了。
许是睡得多了,朱祁镇并没有感觉腹中饥饿,只是有些口渴。
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金齐迈着小碎步走到朱祁镇身边,小声问“皇上,您醒了,奴婢给您倒杯水?”
“嗯!”朱祁镇闷闷答应一声。
金齐自桌上茶壶中倒出茶水后,不忘手腕试试水温后再递给朱祁镇。
“温度正好,皇上可以直接喝。”金齐说。
朱祁镇将水一饮而尽,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刚击退瓦剌那天,短短的一个月不到,好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原有的记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几时了?”朱祁镇拍拍脑袋。
“回皇上话,已经是戊时初刻,太阳刚下山,您饿不饿,饭已经准备好了,都是当地特有粥饭,能清养脾胃的。”金齐问。
朱祁镇摆了摆手,屋内太暗,就跟没什么动作一样,可金齐还是发现了,便说“皇上您还是吃点吧。”
金齐手上没闲着,将蜡烛点上,渐渐烛光布满了整间屋子,朱祁镇接过毛巾在脸上狠狠擦了几下。双腿一摆脚上鞋子还没脱,直接从床上站起朝着门外走去,金齐见状赶忙跟上。
朱祁镇边走边问“熊宗立怎么说的?”
金齐赶紧回答“熊太医说是受了风寒,给奴婢开了几付药,下午的已经吃过了,谢皇上关心。”
“郭懋呢?”
“郭指挥使还在清查沉船水手身份。”
“不听话!”
朱祁镇嘟囔一句后说“去给朕叫过来,什么毛病,敢不听圣旨了?”
金齐“唉”了一声,身后的锦衣卫迅速离开。
韶州府衙环境清幽,到处是江南水乡的氛围,流水击石不绝于耳,朱祁镇在院内左拐右拐后,终于在花园中停了下来,于凉亭中避暑。
金齐则从怀里拿出一整套熏香物件,在桌上点燃,不多时凉亭内满是香味,闻之提神醒脑,身边蚊虫也消失不见。
花园入目只有伊王府一角大小,但胜在小巧精致,有一股独特韵味在其中,相比较北方风格,自有南方的不同,尤其以水法一绝,到处可见水流经过,给这燥热的天气增添许多清爽。
朱祁镇赏着景,心旷神怡的花草配着沁人心脾的香味,自然美不胜收。
郭懋不知何时来到花园,应该是看朱祁镇在赏景就没有打扰,静静在一边候着。
朱祁镇发现之后,也没有叫他,君臣两人就这么默契的同处一处,各有各的心情。
倒是金齐先忍不住了,露出担忧的神色,在朱祁镇耳边问道“皇上,奴婢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这不说还好,一说朱祁镇还真觉得腹中空空,看来美景也能助食,便说“你看着安排一些,不要太多了,浪费。”
“是!”金齐答应一声,这次他直接离开了花园,为皇上传膳去了。
郭懋见此情况,赶紧上前去行礼“恭请皇上圣安!”
朱祁镇没好气的说“你眼里还有朕吗?今天下午的旨意你听了?”
郭懋赶紧说“谢皇上关心,臣下午确实遵旨休息过了,绝不敢抗旨。”
“是,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朕是个糊涂蛋,睡多睡少,真睡假睡不都在你们自己?朕还能管的了?”朱祁镇翻了个白眼。
“行了,起来说话!查到什么没有?”
郭懋说道“沉船还未打捞上来,谢广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那两人又是在昨天半夜见着的人,现在不敢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不过林福倒是从广东那边传来了些消息,请皇上过目。”郭懋从怀里掏出一张迷信,递给了朱祁镇。
谢广,具体户籍地不详,二十五年前自广州横空出世创建汇通钱庄,短短几年就成为广州最大的钱庄,分号遍地。其中抵押、借贷等业内首屈一指,独创田产抵押。
后又经营盐、茶、铁、粮、布匹等,家业涵盖几乎市面所有行当。与官府,尤其是田产相关衙门关系密切,与几乎所有士绅大户都有合作。
朱祁镇眉头就不自觉的挑了上去,这人怎么这么像开发商?这模式赶得上后世了,谁说古人傻了?这孟鉴跟谢广两个人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这田产抵押是怎么回事?卖地怎么成创举了?”朱祁镇皱眉。
郭懋恭敬回道“臣做了一些了解,皇上您说的是一种,这谢广做的就是另一种。简单说是将这一季的田亩产量预估后,由谢广的钱庄核定借款数额,并以此为本,到时还不上钱的话,就用当季所有田产抵付,哪怕是遭了灾,也是钱庄承担,不过利息却是很高了。”
期货和有价证券抵押?朱祁镇额头数条黑线浮现,他甚至觉得谢广跟自己是一个地方来的。
“据说是因为南方多官田,私产较少,所以这谢广由此创建了此种模式,极大地提高了经济的活跃性。”郭懋补充道。
朱祁镇不解的问道“只有这些吗?”
郭懋赶紧回答道“不止,之所以说他与相关衙门关系密切,是因为他以此方式,几乎垄断了一大半的田租,一半以上的佃户都在为他做工……”
“这么说,他就是那个造反的症结所在了?”朱祁镇看向郭懋。
郭懋纠结道“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在此人处,可这个人死的不明不白,就算船上那人是他,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又怎么死在北江中,臣始终觉得有蹊跷。”
朱祁镇也同样有这种感觉,眼下只能到了广州再好好查一查这汇通钱庄了!
金齐已经回来,桌上摆了精致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佳。
“坐下吃饭吧,别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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