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

    “相公，糟糕了，这下连你也要得风寒了！咱俩要是都躺着……咳咳……谁照顾谁啊……”，还不等裴芝奇道歉的话说出口，还躺着的黎小刀便抢先说了一句。

    黎小刀说完这句，两个人都轻轻笑了，尴尬的气氛还没诞生，黎小刀已经将它消灭在了摇篮里。

    “相公的亲亲为什么甜丝丝的？”

    “因为我刚才吃了一块饴糖……娘子的却有些苦涩？”

    “因为我刚刚喝了药。”

    说罢两人又笑了一阵。

    虽然娘子几句俏皮话便化解了他的歉意，但是已经答应过娘子按她的计划来，就得说到做到，而且娘子还生着病，自己今日确实做得有些过头了。

    除夕夜里，最终还是王厨娘坐在房间里陪着黎小刀洗完了澡，带着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裴芝奇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的小池边，冷静冷静。

    一直坐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裴芝奇才回到屋里，将洗澡水倒掉，然后把浴桶先放在门口，等待第二天再找伙计帮忙重新抬回原来的地方。

    接着自己也洗漱完之后，裴芝奇推门进了房间。

    娘子将床外的帐子放了下来，不知道此刻睡了没有。

    裴芝奇轻手轻脚关好房门，房里炭火盆中的木炭也加好了，他换好里衣，然后将窗户开着一扇。

    接着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帐，发现正娘子靠坐在床头，脸上还围着一个巾帕？

    “娘子这是……”

    “这样咳嗽的时候就能给你少传染一些了”，黎小刀答道。

    裴芝奇轻轻笑了，原来如此。

    他掀开被子上了床，黎小刀往里面挪了挪，上去之后裴芝奇也靠坐在床头。

    待相公上来之后，黎小刀自然而然地抱住相公胳膊，依偎在他身旁。

    “相公，我晚上平躺……咳……咳咳……平躺着会很想咳嗽，只能这么半躺着睡觉。”

    “那今晚就这么睡”，裴芝奇将娘子抱着的胳膊松开，然后直接将她揽进怀里，让娘子依靠在他胸膛，然后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给她盖好。

    房间很暖和，趴在相公怀里也很暖和。

    夜深了，除夕夜里，外面放爆竹的百姓越来越多，一声又一声。

    黎小刀的胳膊在被窝里抱住相公的腰，一脸幸福的样子。

    虽然没能和爹娘团聚，初二也暂时没法回娘家了，但是至少相公平安无事地和她见面了，也算是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一个极大的安慰。

    “相公……你说爹娘会不会有事……他们听说省城有……咳咳……有倭乱的话，应该会折返的吧……”

    “父亲母亲一直都是聪慧的人，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黎小刀小脸贴在相公胸膛吸一吸相公身上的香气，然后又放松地小声问道：“相公今天说没有那么快能回去……咳咳……那是要多久呀？不过我帮高总兵审讯的内容可不能对相公讲，这是咱的职业操守。”

    职业操守？又是一个从娘子口中说出来的新词语，裴芝奇揣摩其意思，然后轻轻笑道：“娘子说得有理，审讯相关的内容保密是应该的。”

    接着裴芝奇轻声叹息道：“但是即使不知道审讯的内容，只容亲王派高总兵亲自前来这一项，说明东南省倭乱这件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不能善了？”黎小刀疑惑道。

    “我接下来说的，娘子也要保密，要是让百姓们知道了，恐怕会滋生不必要的麻烦”，裴芝奇小声对娘子说道。

    “嗯，好，我明白了”，黎小刀答道。

    “高总兵审倭寇这件事安州满城皆知，定会传到省城那几位大人的耳目中，所以不管高总兵实际审出了什么内容，他带着三千轻骑去了省城，省城那几位大人都会按最坏的打算，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而且送信时听师爷和安州牧所说，省城那几位大人背后之人远在京城，所以省城的上万驻兵一定会将高总兵的三千骑兵拦在城门之外。”

    “啊？省城的驻兵？可是，这不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黎小刀惊讶道。

    裴芝奇轻叹道：“没错。由于高总兵这三千骑兵是省城里那几位大人没有料到的变数，他们一定会将消息传到京城，至少也要等到上面的人发话下一步该如何处置，而京城离省城山高路远，消息一来一回最快八百里加急也至少要十五日，就算腊月二十七高总兵刚到安州便传信，那也还得十几天才行；若高总兵不想看到大誉朝军队互相攻击的话，他也会选择给省城里的人这一点时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省城那几位大人远在京城的靠山，在高总兵刚从邬州出发不久便能得到消息，除去邬州到京城三天的传信时间，那么给省城那几位大人的指示也许两三天前就已经发出，还剩下四五日之内便会到达，这样我们也能早点回去了。又或者，若城中出了变故，都能让我们早点回家。”

    说完后看看怀里沉默的娘子，裴芝奇微笑道：“话有点绕，娘子只需知道最短五六日，最长半个月左右时间，我们便能回省城了。”

    黎小刀皱皱眉头：“我勉强听明白了，相公，你说高总兵收复省城会不会很艰难呀？咳咳……咳咳咳……省城里那几个坏大官能顺利抓到吗？我可是为了抓他们有证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裴芝奇轻轻笑了，他隔着被子轻拍娘子后背安慰道：“放心吧，高总兵收复省城应该不会费一兵一卒，不过，能不能抓到省城那几位大人，可就不一定了。”

    “啊？”黎小刀惊讶道：“为什么呀？”

    “因为省城倭乱不仅牵扯到省城的官员，还牵扯到背后的瑾王和容亲王。高总兵能带兵去省城，必然有当今圣上的许可，否则他这种行为便是谋逆。如果高总兵是名正言顺带兵去省城荡倭，我想即使是省城那几位大人背后的瑾王，也不会选择用省城的驻兵抵抗，因为一旦抵抗，也是谋逆，谋逆是诛九族之罪，届时连瑾王也会被牵连。所以省城里的大人们即使拒绝高总兵进城，也只会用城中驻兵正在剿倭、为防倭寇流窜待剿倭结束才能开门之类的理由搪塞，而城门打开的那日，那几位大人们也早已带上财物随着城中倭寇一起逃走了。”

    “啊？逃走？”听到这里黎小刀从相公怀里坐起来，“那还不赶紧……咳咳……咳咳咳……”

    一激动，黎小刀咳得又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