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冷怀逸淡定坐下,右手拉着袖子,慢慢研起墨来。
腹稿他早已打好,只等随后一挥而就。
皇帝的心思,他早就揣测得清清楚楚。
之前朝上疯传的皇帝打算将三皇子分封到边境坐镇,这些其实都是假象。
皇帝的那些动作,不过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
毕竟大皇子的腿伤了之后,三皇子一家独大。对于那些老早就站好了队的人,皇帝怎么可能不介意?
这位主儿,只要一天不死,就不可能让自己的皇权损耗一丝!
本着这个原则,冷怀逸的文章该怎么写,根本不用细想。
筋骨强健的小楷从冷怀逸的笔下流淌而出。
站在远处的于弘方盯着看了几眼,虽然看不清他到底在写些什么,可好歹能看到他至少现在文思如泉涌,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说殿试一般不会黜落,可也不能像身边的几位这样,眼看过了一刻钟还在惶恐不知所措不是?
“那冷怀逸,答应了吧?”皇帝丝毫不掩饰他眼中的冷冽。
丁无忌连忙躬身“是,方才在殿上,奴婢已经确认过了。”
“他可比他那个祖父,要听话得多。”皇帝微眯双眼,随口感叹着,又站到桌子前点了根香。
香烟袅袅而起,两个时辰倏忽而过。
“陛下驾到!”
礼部官员连忙低吼了一句停笔,恭敬起身迎驾。
皇帝却摆了摆手,显得很是平易近人似的“不必多礼,朕先随便看看。”
说着,他还真的往考生的桌旁晃了晃。
冷怀逸的桌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扫了一眼冷怀逸的文章开头,皇帝眼底的冷冽终于消散。
他忽然转身上了御座“都呈上来吧。”
若是于小暖在此,倒可能会有些惊讶。林国的殿试,跟她穿书前的古代世界差异极大,唯一的考官只有皇帝一人,并无轮流阅卷取最佳的规则。
揣摩帝王心思,才是林国殿试最难的地方。
丁无忌早知他的心思,自然是将冷怀逸的那份放到了最上面。
皇帝拈起一页,未置一词。
看过第二页,眼角渐弯。
等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翘起。
冷怀逸这小子,倒是很懂朕的想法,而且还颇为务实!
只可惜还要再看看其他人的那些老生常谈,皇帝也只能轻轻把冷怀逸的文章放到一边。
果然,剩下来的文章,皇帝越看越快,到最后几乎只扫一眼就放下。
自知没发挥好的考生,脸色已是一时一变,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赵郸。”
“宗德宇。”
“秋立本。”
不以为意地点了数十个名字,皇帝轻松地给了个名头“赐二甲进士出身。”
“姚景中为传胪。”
被点到名字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喜的是,自己到底进了二甲,不会落到后面那些同进士一般。
可遗憾的,也是自己只进了二甲,没能拿到那至高的三个名额。
看着表情复杂的谢恩众人,皇帝心底已然满是讥诮。自己这偌大的林国,招来的为何还是这些眷恋权位与名声之人?
本来还想着用一甲的名单将殿下诸人逗弄一番,可他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提笔将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写下放在御案上,皇帝将笔一掷,又一次背着手走了出去。
“状元到御书房来。”
礼部尚书左右看了看,乍着胆子上前取下了那张宣纸。
冷怀逸一出大殿,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丁无忌。
桃花眼带笑,丁无忌抢先开了口“恭喜状元郎。”
话里若有似无的亲近,让冷怀逸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
他在前世早就知道,丁无忌这人,似乎是没有心的。自己一个新科状元,何德何能与他亲近?
怀疑归怀疑,冷怀逸不敢怠慢,客气地回了一礼“多谢公公。”
丁无忌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锤了一拳,几乎当场脸色发白。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毫无芥蒂地替小暖开心。
可冷怀逸的话,实实在在地提醒了他。
他根本做不到。
深吸了一口气,丁无忌还是恢复了平静“状元郎这边请。”
二人无言同行。
“记得你的本分。”眼看到了御书房门口,丁无忌终于还是深深地看了冷怀逸一眼。
御书房的房门洞开,烟尘照例汹涌而出。
冷怀逸却似无知无觉“参见陛下。”
皇帝的动作快得很,此时已经换上了道袍,头发也散了满肩。
“跟朕说说,方才的文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冷怀逸毫无半分滞涩“要想皇权彻底稳固,便要牢牢掌控兵权。”
“老生常谈。”
“陛下不如借封建之事,彻底改换兵权归属。”冷怀逸这才抛出了自己的真实看法,“重开武举,兴武学,为边军换血。”
皇帝的眼睛倏然大睁“换血可不是那么好换的!”
“镇西军和龙武军,不是已经主动跳出来了?”冷怀逸悠哉地叉起手来。
皇帝的眼睛重新眯了回去“明日会再宣你上殿。”
“诺。”冷怀逸也不啰嗦。
礼部的官员刚准备把黄榜贴出去,忽然得了一道口谕“今日并非良辰吉日,黄榜明日朝会后再发。”
于弘方不解地咂了咂嘴。
陛下最近修道修得魔怔了吧,之前说是今日大吉,宜殿试。可这一转眼,就又变成并非良辰吉日了。
礼部尚书也是满脸苦笑,对着于弘方摇了摇头“先委屈你那佳婿再等一天。”
于小暖倒是不在意通知。
冷怀逸和姚景中刚走到小院门外,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
“八菜一汤,算是祝贺你们金榜题名!”于小暖在旁边擦了擦手,笑嘻嘻地拉开椅子,将冷怀逸和姚景中让到最中间的位置上。
姚景中倒还挺守规矩“喜报尚未送到,暂时还算不得金榜题名。”
于小暖对着冷怀逸嘻皮笑脸“板上钉钉的事,提前庆祝庆祝,不碍事。”
看着于小暖的弯弯杏眼,冷怀逸正要微笑回应,却忽然想到一事。
那日在村子里的破屋中,她可是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过,等自己金榜题名,便要和离。
他忽然转向面前的饭菜,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辛苦你了。”
与此同时,一道旨意也传到了在家避嫌的三皇子府中,宣他明日上殿参加朝会,见见新科进士。
三皇子俊朗的脸庞上躁意尽去,哈哈大笑起来“父皇终于想通了,要为我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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