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春晓离开办公室，沈千舟看了看座钟，已经过了零点。他正想着是否给江海去个电话，保安四团毕竟是行动部队，很多时候，查处日特还得需要军统上手。

    从南京回上海这一路上，沈千舟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将丁春红定性为日特。

    于保民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从他的言语中能听得出来，查到园艺师崔刚这个证据确凿日特，又把丁春红定为嫌疑人关押起来，查找侍从室日特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向军事委员会汇报了。毕竟，他向委员长下了军令状，需要有个结果。

    沈千舟能够理解于保民的处境，人在党国，身不由己，虽然明知道丁春红可能有问题，不过要是丁春红不承认，就无法定性她是日特，与其这样耗着，莫不如暂且将她作为嫌疑人收监，也算是除掉一个隐患。

    不过，这样，想把李俊调离重要岗位就不可能了。

    抛开李俊背景不谈，没有任何证据，单凭丁春红几个月前是李俊情人这个理由将他调离侍从室，不让他参加军事决策会议一定会引起争议。毕竟，丁春红现在仅仅是因为住在日特隔壁，有日特嫌疑，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是日特。

    另外，党国高层派系林立，能参加军事决策会议中的每一名军官，都是几个派系博弈出来的结果，参加会议的人，没有通敌的铁证是不会被轻易调离的。

    于保民能做的，也只能是加大跟踪力度，不让情报继续流失而已。

    事实摆在眼前，无法将丁春红定性为日特，就没办法将李俊调离重要岗位。

    重要情报就有可能继续从侍从室流失。

    那样的话，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上海战事将是致命的。沈千舟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不过，他也理解于保民的处境，暂时停止对李俊的调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丁春红就是日特的强有力证据。

    一个白天的刑讯，沈千舟清楚，丁春红同样有坚定信仰，尽管她的信仰，更多的是军国思想，不值得赞同。有这样信仰的支撑，想让她开口，几无可能。丁春红不仅有坚定的信仰，同时还有冷静的头脑，处乱不惊的心态。美国最先进的测谎仪在她面前都失去了效用，可见这个女人的心智有多么的可怕。

    想证明她的身份，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丁春红的上线、上海海军情报部的高级军官的口供，证明她就是潜伏在侍从室的日特。有了日本高层军官的指证，丁春红的心里防线就有可能轰塌，审出她和李俊的关系就有了可能。

    不过，沈千舟很清楚，想抓到一名日本海军情报部的军官何等困难。自己在公共租界的安插的暗线都是千难万难费劲心思，让他们去执行这样的任务，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想到之前江海能掌握到山田佑一去南京买桂花鸡这样私密的情报，说明他一定有能够接近山田佑一的办法。如果，江海的军统行动五组能配合自己抓捕山田佑一，可能还有些机会。

    正式这样，沈千舟从南京回上海之后，第一个想找的就是江海。

    沈千舟正想着，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想到自己刚刚让于春晓去找总务科长贾贵阳，现在这个时间能来来办公室的，一定是他了。于

    是，沈千舟向门外外喊道：“进来。”

    沈千舟猜的没错，进来的果然是贾贵阳。

    关上办公室的门，贾贵阳唿扇着臃肿的身躯，走到沈千舟办公桌前，道：“团长，你找我。”

    沈千舟示意贾贵阳坐下后，问道：“贾科长，我们问你，我去南京这几天，上海军统站孙小美有没有来找过你？”

    “团长，昨天傍晚时候，孙小美来找过我。”听了沈千舟的问话，贾贵阳连忙答道。

    贾贵阳的话，在沈千舟意料之中，按时间算，昨天中午的时候，已经确定长乐巷引爆炸弹人的日特身份。于保民说通过他的渠道将取消轰炸日本海军司令部的消息泄露出去，下午的时候，上海日本情报总部应该得到了这个消息。孙小美来找贾贵阳了解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沈千舟接着问道：“贾科长，孙小美找你，为了什么？”

    贾贵阳回忆片刻后，说道：“团长，她问我，保安四团的需不需要德国火炮的炮弹，美火商那边有，可以卖给我们。”

    听了贾贵阳的话，沈千舟心头一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日本人开始怀疑保安四团是否真的有德国火炮了。这么看来，南京守备师这门火炮来的太及时了。路上他还在考虑，通过什么办法让日本人看到这门真的德国火炮，现在孙小美主动送上门来，一定要利用上了。

    想到这里，沈千舟追问道：“贾科长，你怎么跟她回复的？”

    “团长，我跟孙小美说，买军火这么大的事，得团长来定，我一个总务科长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说话不算。她又问我，怎么才能跟你联系上，还说德国新型火炮炮弹是紧俏货，要是卖给日本人对我们就不利了。我听她急着想见你，就跟她说，等团长你回来，我说可以她帮带话。”

    听了贾贵阳的话正和沈千舟的心意，“好！你这么说很好。明天一早你就去找她，说团长对购买德国火炮炮弹十分感兴趣，想见见美火商，越快越好。记住，你要装着很贪婪的样子，多向她要好处。”

    听了沈千舟的话，贾贵阳有些莫名其妙，“团长，孙小美要是军火商来，很有可能会要求到现场看看德国火炮的。我们仓库那些火炮，都是老式山炮，一看不就露馅了。”

    “贾科长，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为了更好迷惑敌人，南京守备师为我们保安四团调运来了一门最新型的德国火炮，我们就让孙小美看这一门，就行了。”

    听了沈千舟的话，贾贵阳顿时喜形于色，“团长，这门德国火炮太及时了。孙小美是不是问其我德国火炮的事，我都没什么话来搪塞的了。再不让她看到真的火炮，十有就要露馅了。有了这门山炮，我心里就有底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上海军统站找她。”

    “贾科长，那你就明天一早就去找她。告诉她，我对购买德国火炮炮弹十分感兴趣，随时可以在团部见她。

    贾科长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最近军事掩体进度怎么样？这个月底能不能按我说的全部完工？”沈千舟问道。

    沈千舟的话，令贾贵阳面露难色，道：“团长，最近一段时间，莫队长从上海各处招募了不少能工巧匠，已经加班加点干了。不过，想在这个月底全部完成，时间还是太紧了。

    现在人员和原材料算是解决的，不过过，电力严重不足。虽然sh市政府为我们配备了几台发电机，可是还是有些不够，只能说，尽全力赶工期了。”

    听到贾贵阳的话，沈千舟沉默起来。上海城区无险可守，一旦战事打响，这些军事掩体和路障就变得十分重要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道：“贾科长，从明天开始，保安四团每天派一个连到天地帮协助生产，加快进度，月底前一定完工。”

    “团长，你不怕日本人发现我们保安四团制造军事掩体么？”贾贵阳疑惑道、

    “发现就发现吧。

    日本陆军已经在北平动手，日本海军现在应该坐不住了。上海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抢工期要紧。”沈千舟正声道。

    “团长，我明白了。”听了沈千舟一番话，贾贵阳点头道。

    “贾科长，今天是七月十三日，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日本海军正从旅顺、青岛和本土向上海调动军舰，日本陆军也在上海周边蠢蠢欲动，勘察登陆地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军务繁忙，我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军事掩体和路障的事，天地帮那边，就交给你和莫队长了。”

    “团长，我老贾说过，加入军统将近十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快过，干活这么有劲过。

    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到，工人不够，我亲自上手。等到浴血沙场那一天，团长你一定要答应我，让老贾跟着你，杀几个小鬼子。就算死在战场，这辈子也值了。”

    “好的，兄弟！”沈千舟用力拍了拍贾贵阳的肩膀，道。

    “团长，那我走了。”说着，贾贵阳离开了办公室。

    贾贵阳离开办公室，沈千舟看了看座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从昨天晚上监视丁春红住所开始，接着突击审问丁春红，之后又从南京赶回上海，两天两宿的奔波，仅仅在返程的车上睡了一个个多小时。

    不过，沈千舟却没有半点困意。

    千头万绪，太多的事需要他来决断，怎么能睡的下呢。

    就在这时，传令兵敲门进来，“报告团长，上海军统站行动五组组长江海求见。”